“三,”他看向方才得意的副将,“秦朗!水师战船,暂由你代掌!所有斗舰收帆抛锚,巨弩重新装填,弓弩手满弓引弦!紧盯飞流渡水寨动向!一旦水寨有所异动,或接到本将旗语,立刻火力全开压制射击,掩护我岸上大军!同时严防其快艇逆袭!”
“将军,那您?”副将秦朗一愣。
“本将登滩!”严汜斩钉截铁,抓起放在一旁的头盔扣上,大步走向甲板,“吾心不安,亲自去看!此地情况,随时以旗语飞传于我!”
楼船放下舢板,严汜在亲卫簇拥下,踏上了飞流渡前沿滩的泥泞土地。脚下是厚厚一层箭杆和仍在震动的巨弩箭尾。
滩涂比在船上看的更大一些,被泥浪翻卷过的地方散着浓重的土腥气,一些地方积水还未褪去。
先锋营的士兵正如他所令,结成小队,举着蒙皮大盾,小心翼翼地用长矛戳刺着地面,检查着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神情紧绷。
一切都似乎……很正常?除了过分的安静。
“难道真是崔琰畏敌如虎,亦或是水寨内出了变故?”严汜心中疑云更深,脚步却未停,沿着士卒清理出的通道,走向先锋营正在构筑工事的核心地带——几处相对干燥的制高点。
士兵们在奋力挖掘着泥土,堆砌着临时的土墙。
就在严汜走到一处刚刚清理完毕的空地,目光扫过旁边几个因挖掘而堆起的小土堆时,他眼皮突然猛跳一下!
那几堆新土的颜色……似乎比旁边被弩箭轰击过的黑色滩泥,稍微白一点?非常细微的差别!
若非经验老到、目力过人,绝难分辨!严汜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悸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这白土像是是石灰?河沙之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不好…那是……
“停!所有人后退……”严汜的怒吼只出一半,甚至最后一个“退”字还在喉间滚动。
轰隆隆隆——!!!
仿佛沉睡千年的地龙被惊醒!以那几处细微异常的“白土点”为中心,整片看似平静的前沿滩涂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沸油锅,骤然炸开!
没有预兆!毫无缓冲!
惊天动地的巨大爆炸声连环爆响!那不是箭落泥泞的沉闷,也不是巨弩轰击的震撼,而是来自大地深处的咆哮!
狂烈的冲击波瞬间将地表掀翻!泥沙、石块、断裂的箭杆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揉碎、抛起,化作狂暴的沙石喷泉,裹挟着致命的碎屑横飞四射!
浓密的黑烟和黄褐色的烟尘如同地狱的帷幕,瞬间吞噬了大半个滩头!
惨叫声!惊呼声!骨断筋折的闷响!泥土雨点般砸落在盾牌上的撞击声!混合着爆炸的轰鸣,瞬间将这片寂静死地化作了恐怖的修罗场!
严汜在亲卫拼死举盾飞扑掩护下,依旧被气浪狠狠掼倒,滚烫的泥土混着刺鼻的火药硫磺味劈头盖脸砸下。
他呛咳着挣扎爬起,头盔歪斜,脸上沾满泥污,耳朵嗡嗡作响,透过弥漫的烟尘,只看到先前检查的小队士兵连同那片工事区域,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掌抹平!
残肢断臂、破碎的盾牌兵刃散落一地!幸存的士兵惊恐万分地四散溃逃!
“该死!是埋伏!是火药!”严汜目眦欲裂,耻辱和暴怒几乎烧穿了他的理智。
崔琰竟在这里埋下了火药!如此寂静,就是要诱他上岸!而石灰是给火药防潮用的!
他狠狠抹去脸上的泥污,怒吼道:“该死的崔琰!结阵!结阵防御——!”
仿佛是算准了爆炸的余威散尽,对岸飞流渡水寨的城墙上,陡然传来沉闷的机括声!
紧接着,数量不详、但呼啸声更加密集的石块和一些包裹严实、尾部嗤嗤冒着火星的东西,在投石机的强大臂力下,划破爆炸残留的硝烟,朝着已然一片混乱的滩涂秦军狠狠砸来!
“轰!轰!轰!”
石块砸落,筋断骨折!而那些冒着火星、被秦军蔑称为“没良心炮”的抛射式火药包(类似炸药包)更是凶残!
它们落地后猛烈爆炸,威力虽不如地下埋设的震天雷集中,但范围更大,冲击波卷起的沙砾碎石如同致命的霰弹,将方圆数丈内的士兵成片扫倒!火焰舔舐着枯草,更加剧了混乱和恐慌!
“投石车!还有那鬼炮!”严汜的心在滴血,但军人的铁血让他压下恐慌,瞬间明白了崔琰的策略——利用空滩诱敌,火药伏击造成最大混乱和杀伤,再用投石车和火药包远程覆盖,彻底将秦军压制、歼灭在滩头!
“休想!”严汜眼中爆出野兽般的凶光,一把推开搀扶的亲卫,拔出佩剑指向天空,嘶声咆哮,盖过战场所有嘈杂:
“全军听令!所有元戎巨弩、后军投石车,目标飞流渡水寨敌投石阵地——给本将轰!轰平它!”
“令秦朗部!所有斗舰前压百丈!巨弩换装震天火药筒,轰击水寨寨墙!”
“岸上投石车阵!立刻展开组装!装填陛下所赐‘震天雷’!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先锋营收拢残兵!举盾防御!后续登岸部队加!在滩头构建完整防阵!不许后退一步!后退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