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轩一听王伯这话,心中顿时欣喜,但此刻绝不能表露分毫,免得叫人怀疑,便是连忙压下几乎要翘起的嘴角,脸上反而适时地露出几分迟疑和为难。
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语气带着点不好意思的忐忑,对王伯说道:“承蒙王伯看得起,小子感激不尽,只是……这养花弄草的精细活儿,我以前确实没怎么接触过,只怕自己手笨,万一养坏了这些金贵花草,岂不是辜负了您的信任,也耽误了府里的事?”
王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你刚来,主要是帮着打打下手,搬搬花盆,除除草,浇浇水这些粗浅活计,老夫在一旁指点着,出不了大错。”
他顿了顿,指着那些花草继续说道:“况且,这些花木也不算顶名贵,主要是王妃娘娘喜欢,送去她那观赏的,不似百花苑里那些专供王爷和贵客鉴赏的名品,规矩没那么严苛。就算偶尔有一两株养得不如意,娘娘仁厚,也不会过于苛责。”
“王妃”二字在林云轩心中激起一阵涟漪,心中暗道:嘿!这不巧了吗,原想着还要费心思打探才能接近目标,没想到居然一步到位,直接就成了负责给王妃打理花草的人了。
林云轩不再“推辞”,对着王伯郑重地点了点头,语气恳切:“既然王伯您不嫌弃小子愚笨,愿意教导,那小子就留下来,一定用心跟您学,好好干,绝不偷懒!”
王伯见他答应得爽快,态度又恭敬,心中对这踏实肯干的年轻人更是添了几分满意,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沉吟片刻,说道:“好,那便这么定了。老夫这院子里,东边那间偏房还空着,虽然简陋,但收拾一下也能住人,你回头就把行李搬过来吧。”
他抬眼看了看林云轩,补充道:“住在这里,一来方便老夫随时安排活计,教你辨识花草习性;这二来嘛……”王伯目光似乎无意地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这里离王妃娘娘居住的‘锦瑟院’很近,往后送花、请示什么的,也方便些。”
这最后一句话,听在林云轩耳中,自是好消息,强压住内心的喜悦,恭恭敬敬地对着王伯再次行了一礼:“是,全听王伯安排。小子这就去收拾,尽快搬过来。”
走出王伯的小院,林云轩才终于允许自己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笑意。
计划不仅没有夭折,反而以一种意想不到的顺利方式,直接切入核心。
说是去收拾行李,实际上林云轩当初是在大街上直接被那小郡主派人掳进府的,除了一身衣裳,可谓身无长物。
不过,梁王府对待下人的规矩倒是齐全,凭着新晋家丁的身份,很快便在管事处领到了崭新的被褥、枕头、两套换洗的家丁服以及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具。
一位看起来比他早来几年、面相憨厚的年轻家丁,在得知他如今在王伯那帮忙后,便是极其热心地帮他抱着那床厚实的新棉絮,一同往院子方向走。
林云轩自然也是乐得有人一起,正好趁此机会,名正言顺地熟悉王府环境,于是刻意放慢了脚步,目光看似随意,实则在不断扫过四周。
穿过一道道月亮门,经过那朱红的廊柱,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偶尔瞥见低头快步走过的丫鬟……这王府的布局、路径、人员活动的大致规律,都被悄然记在心里。
到万不得已时,也方便跑路。
同时,脑海里也在飞运转。
混是混进来了,可下一步具体该如何走?这寻找那邪修幕后的宗门以及探寻天枢石才是关乎天下安危的要事,他不可能真的在这王府里耗费数月光阴,只为了慢慢调解一个小姑娘的家庭矛盾。
至于直接用强掳走王妃,这念头刚一浮现就被他掐灭了。
在池州城与官家人作对时就够麻烦了,如今他可不想再招惹上一位手握重兵、权势滔天的藩王,必须想一个既高效,又不至于彻底激怒梁王,甚至能引导郡主兑现承诺的办法……
林云轩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眉头微蹙。走在他身旁的那名家丁却毫无征兆地,猛地停下了脚步。
只听“噗通”一声,那名家丁竟直接双膝跪倒在地,手中的棉絮都差点脱手,见林云轩依旧呆呆伫立在那,便是一把死死拽住了他的裤脚,声音因紧张而压得极低:“快!快跪下!你……你不要命了?!”
林云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下意识地反问:“跪下?干嘛要跪?”
那家丁见他还在傻站着,手上用力,几乎是将林云轩强行拉扯得弯下腰去,急切道:“别问了!快低头!跪好!千万别抬头看!”
林云轩虽是满心好奇这小厮为何突然如此紧张,甚至强拉着自己也一同跪下,但在这深府大院之中,对方定然比自己更熟悉这里的规矩和忌讳。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便是干脆就顺着对方的力道,也做出了跪伏的姿势。
只是,相较于身旁家丁那副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地砖缝里、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惊惧模样,林云轩则显得不安分许多,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视线能够透过低垂的眼睫和臂弯的缝隙,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着周遭。
果然,不过几息之间,一阵沉稳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地传来。
林云轩偷偷抬眼望去。
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在一众低调却气息精悍的随从簇拥下,缓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