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愿被他看到的脆弱和抗拒。
白洁在他的注视下渐渐败下阵来,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点自嘲和心疼:“……而且,你看见我在病床上的样子,肯定会心疼的。我不想让你看见……”
“我陪你。”谢陈重复道,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他反手握住她微微冰凉的手,“我怕没人陪你。”
这句简单的话,瞬间击中了白洁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一直习惯了一个人面对医院的冰冷,习惯了在透析时看着天花板默默数着时间,习惯了在疼痛来袭时咬紧嘴唇独自忍耐。
此刻,听到他说“怕没人陪你”,一股酸涩又温暖的暖流猛地冲上鼻腔,让她眼眶微微热。
她看着他固执而关切的眼神,最终心软了,妥协般地叹了口气,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手臂上。
随后闷闷地说:“……那好吧。不过……不许嫌我丑,不许露出那种难过的表情。”
“不会。”
谢陈承诺道,握紧了她的手。
两人一同来到了圳川主城中心医院。
与想象中弥漫着浓重消毒水气味和压抑哭声不同,这家医院环境竟然出乎意料的整洁、安静,空气循环系统很好,只有淡淡的、清冽的消毒液气息。
他们走进肾病科所在的透析区。
宽敞明亮的病房里,摆放着一排排透析仪器,大多数病床上躺着的都是头花白、面容憔悴的老人。
他们的身边大多有同样年迈的老伴默默陪伴,或是子女守在床边,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与疲惫。
整个区域弥漫着一种沉重的、与生命拉锯的寂静。
像白洁这样年轻、面容姣好的女孩出现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扎眼。
一些老人投来熟人见面又带着怜悯的目光,让白洁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握着谢陈的手也更紧了些。
按照流程,白洁需要先进行四个小时的血液透析。
她熟练地找到自己的床位,脱下外套,躺了上去,动作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令人心酸的习以为常。
谢陈默默地将她的外套叠好放在一旁,然后搬过椅子,紧挨着病床坐下,一言不,只是目光始终牢牢地跟随着她。
很快,一名护士推着治疗车走了过来。
护士显然认识白洁,温和地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动作利落地撸起了她左臂的衣袖。
就在衣袖被撸起的刹那,谢陈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白洁纤细白皙的手臂内侧,并非光滑无瑕,而是布满了新旧交叠、微微凸起的暗色针眼痕迹,以及一些愈合后留下的细小疤痕。
靠近手腕血管处,贴着一块小小的创可贴,遮住了最新的针孔。
护士熟练地撕开创可贴,消毒,然后拿起那根粗长的透析针管,精准地朝着那脆弱的血管扎去——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白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
她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嘴唇下意识地抿紧,显然在承受着清晰的痛楚。
但她没有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忍受着,仿佛这已是生活的一部分。
看着那尖锐的针头没入她纤细的血管,看着血液顺着导管被引出。
谢陈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一缩,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感。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冰冷的针尖刺破皮肤、深入血管的触感。
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