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自林丹汗死后,强大的察哈尔部分崩离析,大部分最终归顺了皇太极,蒙古草原已基本臣服于大清。
如今,漠南蒙古早已成为清军的盟友和兵源,他们这些坚持不降的察哈尔旧部,确实早已有家难回。
魏渊静静地听完,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安达,不要悲伤。我也有一笔血债没和满洲算清呢。”
魏渊想起了司川,那个追随他左右的忠义汉子,最终埋骨辽东。
猛如虎醉眼朦胧地看向他。
魏渊的目光沉静而坚定,用异常坚定的口吻说道:
“安达,我送你回家。”
“什么?!”
猛如虎通红的双眼瞬间瞪得如同铜铃,酒似乎醒了一半,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真的吗安达?!不…柱国大人!这…”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几乎是要与已经暂时恢复和平的大清开战!
“当然,”
魏渊的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魏渊,从来不说酒话。”
这时,一直沉默坐在下的李奉之放下了酒杯,开口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颤:
“柱国一言九鼎,从无虚言。”
他环视了一下众人,目光最后落在猛如虎脸上。
“猛将军,你可能不知。当初柱国与我等初至金陵,一次酒后,柱国问我有何挂念,我说最放不下的就是年幼的女儿,柱国当即表示要与我结为儿女亲家。”
李奉之说到这里,情绪明显激动起来,眼圈有些红:
“我当时、我当时只当是柱国酒酣之时的玩笑话。我李奉之不过一侍卫头领,卑贱之人,岂敢妄想与柱国高攀?谁知…谁知返回京师后,柱国竟真的立刻请了中人,备下厚礼,与我那懵懂无知的女儿和柱国家的大公子定下了娃娃亲!”
这件事其实在座不少人都知道,甚至听过不止一次,但此刻听李奉之再次提起,依然感到震撼。
在那个极端讲究门第出身、等级森严的时代,一位手握重权、地位显赫的柱国,与一个贴身侍卫结为儿女亲家,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李奉之声音哽咽,几乎难以成言:
“我…我李奉之何德何能!蒙柱国如此看重,此等知遇之恩、信义之情…我…”
他举起酒杯,对着魏渊深深一躬,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个故事,比任何慷慨激昂的承诺都更有力地证明了魏渊的为人。
猛如虎看着激动的李奉之,又看向目光真诚的魏渊,这个铁打的蒙古汉子,鼻头一酸,重重点头,端起酒碗:
“安达!我信你!我猛如虎、不!我巴图和我的族人,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
说罢,仰头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
宴席的气氛,在短暂的感伤后,再次变得热烈而激昂,更添了几分肝胆相照的豪情。
新军第六镇总旗官刘好骑压低身子,整个人几乎贴在马背上,感受着战马肌肉强劲的律动和耳边呼啸的风声。
他和他麾下的一百名精锐轻骑,如同影子般穿梭在川东的丘陵林地间。
按照先锋大将莫笑尘的严令,他们这支小队,连同其他二十九支同样精锐的百人队,如同被撒出去的三十群猎犬,死死咬住了孙可望那庞大溃军的侧翼和尾巴。
他们的任务不是决战,而是如影随形地折磨。
“旗总!前面河谷,贼兵正在埋锅造饭!”
一名哨骑飞驰而来,低声禀报。
刘好骑眼中寒光一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好机会!弟兄们,老规矩,冲近了一轮弩箭,放完就走,不准恋战!”
百骑如风,悄无声息地逼近河谷。果然看到大量疲惫不堪的大西军士卒正乱糟糟地聚在一起,等着锅里的食物煮熟。
“放!”
刘好骑一声令下。
崩!崩!崩!密集的弩箭如同毒蜂般从林间射出,精准地落入人群。
顿时惨叫声四起,饭锅被打翻,滚烫的米粥溅得到处都是。等大西军的军官气急败坏地组织起兵力反扑时,刘好骑早已带着人马远遁,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惊魂未定的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