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丽娜的普通话说的远比费修齐好的太多,甚至大抵要比费允承都流利不少,因此用词也显得更加苛刻。
身材高挑又迷人的女性站起身。
她不再身着下午那件从外奔波而来的冲锋衣,而是换了一件天青色的旗袍,更偏向于外国人的五官和一直到腰的卷随着她的动作漾出一抹说不出的风情。
波丽娜脚下的高跟鞋在经久弥长被精心养护的实木地板上踩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她走过餐桌,走过边柜,走近半开的窗棂。
今夜港城有雨。
波丽娜沉沉的目光透过雕花窗棂,屋外的一块青石板被雨水冲的干净,几尾锦鲤在花缸中不知疲倦的来回往复,像一场没有终点的迷途。
“十七年前,这里曾经被血浸透过。”
波丽娜回过头,朝费修齐指了一下,“阿齐,还记得吗?”
费修齐的神情一顿:“……我知道。”
波丽娜轻声道:“其实那是一对很无辜的夫妻,只是想赚一点钱,文化很低,运货的人跟他们说是普通的面粉,他们也相信。”
“什么面粉?”
鹿汀朝好奇的转过头,跟着往前走了几步,正巧能看到窗外的那块天井。
鹿兜兜从角落里给自己搭的小城堡里“吧嗒吧嗒”的走出来,从鹿汀朝手里取出装乌梅小番茄的盘子,放回桌上,“就是那个,朝朝。”
鹿汀朝:“那个是哪个……啊……啊?哦……”
鹿汀朝缩了一下脖子,很怂又很小声的道:“我擦,波丽娜姐姐,你们爹还干这个啊?”
波丽娜唇边弯出一个笑来。
她踩着高跟鞋,回身揉了揉鹿汀朝白嫩嫩的下巴,又仔细且轻柔的擦去鹿汀朝嘴边的一点点水渍:“朝朝,那时候,就连港城都还没回归多久呢。”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波丽娜的指尖像是带了雨水的凉意,卷过鹿汀朝的皮肤,熨得他微微一个机灵。
费修齐终于道:“……我记得。”
“不,其实你不记得了,阿齐。”
波丽娜薄淡的目光扫过坐在餐桌旁的费修齐,又重新回到面前的雨帘里,“一趟车两刀,从九龙到新界,他们忙了整整一天,只在中途休息了二十分钟。”
“那是女主人去给他们的女儿挑选生日蛋糕。”
波丽娜的声音逐渐在丝丝缕缕的雨声中拉远又清晰:“那真是很大很大的一笔货……足足二十车,正好能购买一个当时店里最贵的奶油蛋糕。”
费修齐:“姐!”
波丽娜伸出手,细长的指尖被雨水浸湿,然后再顺着线条无声无息的落进地面里。
“阿齐,那时候我们还很小,站在楼上不小心看到了这一幕。”
波丽娜慢慢的说,“那时候,你牵着姐姐的手,说他们很可怜,长大你一定不要这样。”
费修齐猛地站起来:“姐,这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
波丽娜直视费修齐的眼睛,“罔顾人伦,灭绝人性,只为一己之私,费修齐,难道不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