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宵把纸鸢放在门口,短腿又迈了出去,没多少时间,就听见他嗷地一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喊娘。
陆见林出去一看,乐不可支。
阿灰的狗尾巴晃出了残影,又长又湿热的舌头在他脸上舔来舔去。
“哈哈哈哈!”
秦慕宵瞬间碎掉了,一声哭嚎惊天动地。
陆见林笑的也惊天动地,直到小孩子气鼓鼓又抽抽搭搭地说再也不喜欢娘了才罢休。
陆见林低头,给他弄了热乎的水,抛下他自己洗。
是的,就算是当娘的,也不爱洗满身臭味还有狗味的儿子。
秦慕宵小小年纪,会摘菜,洗菜,学着炒菜烧饭。
他个子太矮,陆见林给他做了个小凳子,左摇右晃,改了好几版,才终于稳稳当当了。
日子平静如水,美好的如同晨起的阳光。
秦慕宵的乐趣也在这之中,喂鸡鸭鹅,和狗打架,偷牛乳,嚷嚷着要骑马。
竟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动物,其实现在想来,那马拿出去,能卖好些银子的。
后来,秦慕宵才留意到一件事,邻居三柱子是有爹的,再隔壁狗娃子也有,村里之前有过读书人,他家人的名字起的好,叫从心,他想,他们家人一定懂得许多。
才有秦慕宵问爹事,被陆见林拎回来。
“娘,我就快问出来了!”
“你问他们干什么,问我不就是了?”
秦慕宵一拍脑壳,连连点头,过去耍赖一样,胖乎乎的脸搁在母亲膝盖上:“娘,我有爹吗?”
“有呀。”
“那他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呢?”
陆见林笑着揪揪他的脸:“怎么,你想要爹?”
“我好奇。”
“你啊……还是跟娘好好过吧,你爹,不是好人!”
“啊?”秦慕宵眨眨眼,跳起来,挥舞着拳头,“他坏蛋,敢欺负娘,我以后一定要打他!”
“哈哈哈哈!好啊!以后,叫他见我,叫他……永远跟我赔罪。”
把那些记忆翻箱倒柜,她的表情从不见任何伤感。
那样美好的日子,一共不过五年而已,更何况,还有三年懵懂。
一点一滴,他已经打磨了无数次,像是磨平了棱角的石,随着失去的越来越多,那些美好的日子在他脑海当中愈珍贵,抛弃的边角和不愉快让那段岁月断断续续,记忆里最多的,是母亲的笑。
她笑着的时候,很美。
他对着镜子练了无数次,想着母亲笑起来,总是一侧的唇角扬起,头微微一偏,看起来风流恣意。
他每次看娘那样笑,都觉得无比欣喜,想过去求个抱,他也那样。
可是别人不喜欢,那个是自己生父的男人更不喜欢。
他冷漠,又让人厌恶。
他带走了他,把娘一个人留在鹿野岭。
“小白,你去吧,要是过得不好,那再回来,娘在这等着你。”
娘还是那样,歪歪头,笑一笑。
他便安心了。
那个男人身边有好多人,他们很明亮,娘是灰扑扑的,但是他们都不如娘好看。
等他也明亮了,就回来,给娘好多银子银子,让娘也明亮起来,让娘永远都好看。
永远。
“不知廉耻,和你娘一样的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