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呼吸,试图平复心跳。
可就在这时,前排的黑雨衣女人突然动了。
她缓缓抬起头,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她的侧脸——没有五官。
不是模糊,不是阴影,而是整张脸像被抹平了一样,光滑得如同石膏模型。她缓缓转头,朝我看来。那“脸”上没有眼睛,却让我感到被死死盯住。
我浑身僵住,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她……她没有脸!
我猛地闭眼,再睁开。
她已恢复原状,低头看手机,雨衣滴水未沾,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冷静,林晚,冷静……”我在心里默念,“这是典型的幽闭恐惧诱的视觉畸变,加上低光照环境下的感知错乱……”
可就在这时,那男孩动了。
他缓缓抬起头,睁开眼。
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整颗眼球泛着灰白色,像蒙了层雾的玻璃珠。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
“姐姐,”他开口,声音稚嫩却冰冷,“你看见我书包里的东西了吗?”
我死死盯着他,喉咙紧,说不出话。
他缓缓弯腰,从书包里抽出那本湿漉漉的练习册,翻开一页。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救我”两个字,字迹潦草,墨迹晕开,像是用手指蘸着血写的。最后一页,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这辆车,1o7路,停在一条荒废的街道上,车窗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
“我死在车上,”男孩轻声说,“司机把我埋在城西的工地,可每晚,我都会回来……坐这趟车。”
我猛地站起身,想冲向车门。
可车门紧闭,司机毫无反应,依旧沉默地开着车。窗外,城市的轮廓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的旷野,枯树如骨,伸向漆黑的天空。
“别怕,”后排传来那老头的声音,沙哑而苍老,“上了1o7,就别想下去了。”
我颤抖着回头。
草帽已被摘下。
那是一张干枯的脸,皮肤紧贴骨头,眼窝深陷,嘴角裂开到耳根,露出一个非人的笑容。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紫黑色的淤血环绕一圈。
“我们都是回不去的人。”他说。
前排的女人缓缓站起,雨衣滑落,露出空荡荡的躯壳——没有身体,只有湿透的校服和一张脸,漂浮在空中。
男孩从座位上飘起,双脚离地,灰白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姐姐,”他笑着说,“你要不要,也留下来?”
我终于明白,1o7路不是公交。
它是载魂的船,是夜的胃,是城市遗忘的伤口里,爬出来的腐烂记忆。
而我,已经上船了。
雨还在下。
车灯昏黄,照不亮前方的路。
我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正一点点变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