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盛的宴席已然摆满巨大的圆桌,香气四溢。邵明珠换上了一身舒适的常服,头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润气息,神清气爽地坐在主位上。他怀里牢牢抱着不肯下来的小平安,小丫头经过刚才的“熟悉”,已经彻底不怕这个爹爹了,反而觉得格外亲切好玩,像只小树袋熊一样赖在他怀里。
其余八位夫人依次落座,看着主位上那对父女,脸上都带着温柔的笑意。司马凝雪坐在邵明珠左手边,脸颊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红晕,眼神水润,显然刚才的“沐浴”让她受益匪浅。
慕容嫣看着丈夫只顾着抱闺女,自己还没动筷子,便起身柔声道:“夫君,一路辛苦,先好好用膳吧。平安,来,到娘亲这里来,别打扰爹爹吃饭。”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接小平安。
“哎!别动!”邵明珠胳膊一紧,把闺女搂得更牢了,大手一挥,“抱走干嘛?我就要抱着我闺女吃饭!这叫什么?这叫血脉亲情!得时刻连着!对不对啊,乖女儿?”他低头用下巴上刚冒出来的胡茬去蹭小平安的脖颈,逗得小丫头咯咯直笑,扭着小身子躲闪。
“对!连着!爹抱着!”小平安奶声奶气地附和,还伸出小胳膊紧紧环住爹爹的脖子,得意地朝娘亲扬了扬小下巴。
慕容嫣无奈地笑了,只好坐了回去:“你就惯着她吧!”
“老子的闺女,不惯着惯谁?”邵明珠理直气壮,拿起自己面前的玉碗和金匙,开始亲自喂闺女吃饭。他夹起一块炖得烂熟的鹿肉,小心地吹了吹,送到小平安嘴边:“来,闺女,张嘴,啊——”
小平安“啊呜”一口吞下,吃得腮帮子鼓鼓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含糊不清地说:“爹,好次!”
“好吃吧?哈哈!爹喂的当然好吃!”邵明珠比自己吃了还高兴,又舀了一勺鲜嫩的鱼羹,仔细剔掉刺,喂给女儿。
父女俩一个喂得兴致勃勃,一个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头碰头地说着悄悄话,爆出一阵大笑。那亲密无间的样子,看得其他几位夫人又是好笑又是羡慕。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小平安大概是吃饱了,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她坐在爹爹腿上,挥舞着小拳头,突然扬起小脸,一脸认真地对邵明珠说:“爹!平安以后长大了,也要跟爹一起去打江山!去打匈奴人!我要跟爹一样,当大英雄!保护娘亲,保护姨娘们!”
此言一出,满桌皆静。
慕容嫣最先反应过来,柳眉倒竖,轻声斥责道:“平安!又胡闹!女孩子家家的,成天喊打喊杀,像什么样子!一点规矩都没有!快跟爹爹说,你刚才说错了!”
谁知邵明珠一听,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眼睛猛地一亮!爆出惊人的光彩!他猛地放下碗筷,双手举起小平安,让她与自己平视,兴奋地大声道:“好!说得好!老子邵明珠的闺女!就是要有这份志气!有种!”
他“啵”地一声,在闺女粉嫩的脸蛋上重重亲了一口,胡茬扎得小平安咯咯直笑。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邵明珠抱着闺女,环视一圈桌上神色各异的夫人们,下巴一扬,霸气十足地说道,“老子的闺女生来就是顶顶富贵命!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姑娘!没规矩咋了?刁蛮一点咋了?老子乐意!老子挣下这偌大家业,不就是让老子的闺女随心所欲的吗?!我看以后谁敢嫌弃我闺女没规矩?老子砍了他!”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既有父亲的溺爱,也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霸道。
小平安一听,更是兴奋得手舞足蹈,完全忘了刚才娘亲的教训,学着爹爹的语气,挥着小粉拳,奶凶奶凶地喊道:“对!爹!砍了他!打死他!让他嫌弃平安!”
“哈哈哈哈!对!打死他!敢嫌弃我闺女!”邵明珠被女儿这狐假虎威的小模样逗得开怀大笑,父女俩的笑声震得屋顶都快掀翻了!
慕容嫣看着这“沆瀣一气”的父女俩,气得直扶额,哭笑不得:“你们……你们真是……一个没爹样,一个没闺女样!简直……简直没法看了!”
司马凝霜、赵灵儿等人也是忍俊不禁,纷纷掩口轻笑。她们算是看明白了,在宠闺女这件事上,她们这位杀伐果断、权倾朝野的夫君,是彻底没原则、没底线了!这小平安将来,怕是真的要成为大晋……乃至天下最无法无天、却也最幸福快乐的小郡主了!
宴会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邵明珠和小平安这对父女,俨然成了全场的焦点,一个比一个能闹腾,一个比一个没正形,但那浓浓的亲情和欢乐,却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酒过三巡,宴席间的气氛愈融洽温馨。小平安吃饱喝足,又开始坐不住了,扭着小身子要下地去找大妞儿玩她心心念念的狗尾巴草兔子。
邵明珠虽不舍,但还是笑着捏了捏闺女的小鼻子:“去吧去吧,小皮猴子!别跑远了,别欺负大妞儿啊!”
“知道啦爹!”小平安欢呼一声,哧溜一下从爹爹腿上滑下来,像只快乐的小鸟般跑了出去,自有婆子和丫鬟赶紧跟上。
看着女儿跑远,邵明珠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端起酒杯,目光扫过桌前八位风华绝代的夫人,心中满是暖意。
这时,司马凝霜率先端起酒杯,仪态万方地站起身,声音清越而充满自豪:“夫君,此次您亲征匈奴,灭汉国,活捉刘聪、刘曜,光复洛阳,平定中原,更在合肥以四千铁骑大破王敦十万主力,扬我大晋国威,震慑不臣!妾身……谨以此杯,敬夫君!为夫君之功业,倍感自豪!”说罢,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尽显前女帝的豪爽与对夫君的倾慕。
邵明珠哈哈大笑,心情畅快,也举杯满饮:“霜儿过奖了!此乃将士用命,上天庇佑!你我夫妻一体,我的功业,便是你的荣光!”
慕容嫣也笑着端起酒杯,她性子更直率些:“夫君,我也敬您!不光为您立下的不世之功,也为我那侄儿慕容垂!听说那小子在合肥和洛阳都立了大功,您封了他冠军侯!我这做姑姑的脸上也有光!这杯酒,您必须喝!”说着,还带着几分娇憨地扬了扬下巴。
邵明珠自然笑着应下:“喝!必须喝!慕容垂那小子,是块好材料!勇冠三军,这冠军侯的名头,他实至名归!”
紧接着,段云洛也盈盈起身,柔声道:“老爷,妾身也敬您。我那弟弟文鸳,性子跳脱,多亏老爷栽培提携,如今也封了破军侯,妾身代段部,谢过老爷恩典。”她的声音温婉,带着才女特有的柔媚。
邵明珠看着段云洛,笑道:“夫人别客气。文鸳虽是跳脱,但关键时刻靠得住!壶关前立下功、永宁宫前,他与冉闵、慕容垂并肩死战,护我周全,功不可没!破军侯,他当得起!”
几位夫人接连敬酒,邵明珠来者不拒,气氛热烈融洽。
这时,心思细腻的赵灵儿放下筷子,轻声问道:“夫君,此次您怎么突然从洛阳回来了?那边……一切都还安稳吗?”她作为府中实际的大管家,考虑问题更为周全。
邵明珠闻言,神色稍稍正式了一些,他放下酒杯,说道:“灵儿问得好。我此次回来,主要有两件事。其一,陛下的大婚。去年因御驾亲征刘聪,耽搁得太久,如今局势稍定,该把这件大事办了。”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继续说道:“其二,也是为了北疆的长治久安。我已有决断,今后朝廷设两京。顺天府,为我大晋的北京!洛阳,为中都!”
“北京?中都?”几位夫人都露出些许疑惑之色。
邵明珠解释道:“原本我是打算直接迁都回洛阳。但近来北疆局势,让我改变了主意。”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我接到密报,宇文鲜卑和高句丽……近来蠢蠢欲动,颇不安分。”
此言一出,宴席上的欢快气氛顿时为之一凝。几位夫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尤其是慕容嫣和段云洛,她们的神色立刻紧张起来。
邵明珠继续道:“如今慕容部的主力骑兵,由岳父带领,正在河西与石勒激战,一时难以抽身。段部的精锐,也大多留在平阳一带协助张韬维稳。而我幽州军的精锐,大部分都驻防在洛阳和关中。”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锐利:“眼下,辽东、辽西,乃至整个幽冀二州,兵力实则颇为空虚!宇文部和高句丽,怕是看准了这个空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我担心他们趁虚而入,扣边侵扰,甚至……有更大的野心!”
慕容嫣忍不住急声道:“夫君,我也听兄长来信提起,辽东近来摩擦不断,宇文部和高句丽联军,屡屡犯边!因为主力西调,我们慕容部的留守兵马应对得颇为吃力,已经吃了几次亏了!辽东的局势……确实不稳!”
段云洛也面露忧色:“辽西那边,段部留守的兵力也不多,若是宇文鲜卑大举来犯,恐怕也难以支撑……”
王芸熙、羊献容等几位不涉及部族事务的夫人,听到“打仗”、“局势不稳”这样的话,脸上也纷纷露出了担忧和害怕的神情。羊献容更是轻声问道:“老爷……听您这么说,幽州……是不是又要起战事了?”
感受到夫人们的担忧和紧张,邵明珠立刻收敛了脸上的凝重,重新露出爽朗的笑容,大手一挥,自信满满地说道:“看看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天塌下来还有老子顶着呢!”
他环视众位夫人,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放心吧!有你们男人我坐镇顺天府,这北疆的天就乱不了!宇文部、高句丽,不过是跳梁小丑,疥癣之疾!他们若敢来犯,老子正好腾出手来,把他们一并收拾了!永绝后患!”
他举起酒杯,再次朗声道:“来!不说这些了!今日是家宴,只管喝酒!夫人们,共饮此杯!一切有我!”
尽管邵明珠说得轻松自信,但夫人们心中那丝隐隐的不安,却并未完全散去。尤其是慕容嫣和段云洛,她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娘家局势的深深忧虑。这场温馨的家宴,在欢声笑语之下,似乎已经提前嗅到了来自北方草原和山林之间的……血腥战火气息。而邵明珠那句“一切有我”的承诺,也将很快在顺天府城下,迎来最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