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素来智计百出的军师,此刻面色也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澈而深邃。
诸葛长明走到悬挂的巨大地图前,沉吟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
“主公,诸位将军。当前局势,确是我军生死存亡之秋。魏阳军势大,挟新胜之威,更兼东方霸和方知远用兵如神,正面抗衡,胜算渺茫。楚烈军背约,使我侧翼受敌,庆州已成四战之地,易攻难守。”
他顿了顿,手指点在地图上代表庆州的位置,
“若困守于此,唯有死路一条。”
帐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虽然不愿承认,但每个人都明白,诸葛长明说的是事实。
“故此,老夫有三策,供主公与诸位斟酌。”
诸葛长明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
“下策,”
他的手指重重按在庆城,
“集中全军剩余力量,死守庆州,与来犯之魏阳军决一死战。依托城防,或可重创敌军,然我军亦必伤亡惨重,乃至……玉石俱焚。此策,可全忠义之名,但于大局无补,乃绝路。”
将领中有人握紧了拳头,面露不甘,却无人出声反驳。
玉石俱焚,并非他们想要的结局。
“中策,”
他的手指向地图上周边几个标着其他诸侯国势力的区域,
“派遣能言善辩之士,分头向邻近的诸侯国求援。许以重利,陈说利害,或许能请得援军。然而,”
他话锋一转,
“诸侯各怀鬼胎,且距我路途遥远,东方霸绝不会给我们从容等待援军的时间。远水难救近火,此策变数太大,或可暂缓局势,但难解根本之危,是为中策。”
求援他人,看人脸色,而且希望渺茫。
帐中响起几声轻微的叹息。
“那么,上策为何?”
武阳沉声问道,目光紧紧跟随着诸葛长明的手指。
诸葛长明的手指没有在庆州停留,也没有指向周围的诸侯,而是猛地向东跨越了一大片区域,最终点在了与陆安郡、庆州东部接壤的另一片广袤地域——“池州郡”!
“上策便是,”
诸葛长明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
“跳出当前陆安郡这个死局,实行战略大转移!主公请看,东方霸为求胜,尽起魏阳精锐于陆安,其后方,尤其是这池州郡,兵力必然空虚!池州郡乃魏阳粮仓之一,且地处要冲,若我军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奇袭池州,兵锋直指其腹地!”
他环视众人,眼中闪烁着智慧的火花。
“东方霸闻讯,岂能不惊?庆州虽重要,但若根基动摇,粮道被断,他必不敢置之不理!届时,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分兵回援,削弱其正面攻势,要么……干脆放弃围攻庆州,主力回师救援!如此,庆州之围自解!而我军,则能在池州郡这片新的土地上,获得喘息之机,利用其资源,整合力量,寻得一线生机!此乃攻其必救,置之死地而后生!”
帐内一片哗然。
放弃经营已久的庆州基业,长途奔袭敌人腹地?
这想法太过大胆,太过冒险!
资历较老钱乙忍不住站出来:“军师!此策是否太过行险?我军新败,士气不振,千里奔袭,人困马乏,若途中被敌军察觉,半途截击,或者东方霸不顾后方,执意先破庆州,又或者池州郡防御并非如军师所料那般空虚……无论哪种情况,我军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是啊,主公,此举无异于赌博!”孙丙也附和道。
武阳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地图,看着庆州,又看向池州郡,目光锐利如刀。
他明白老将们的担忧,这都是老成持重之言。
但,循规蹈矩,就能有活路吗?
死守庆州,结果是注定的,楚烈军也不可靠。
求援诸侯,希望渺茫。
唯有这上策,虽然险到了极致,却蕴含着绝地反击的可能!
他想起了韩章死前不甘的眼神,想起了全军缟素时的悲愤誓言,想起了起兵之初的雄心壮志。
一股决绝之气在武阳胸中翻涌。
诸葛长明待将领们的议论声稍息,才缓缓开口。
“风险,自然极大。此策成功,关键在于‘奇’与‘快’!要让东方霸意想不到,要在我军动身数日之后,他才得到消息!要在他做出反应之前,我军已兵临池州城下!这就需要绝对的保密,以及……越极限的行军度!这确实是一场豪赌,但请诸位想想,我们如今,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吗?固守是等死,出击,尚有一线生机!为韩将军报仇,绝非凭一时血气之勇,需留存有用之身,需寻得破敌之机!池州,便是我们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