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的地牢深处,水珠顺着布满青苔的石壁滴落,砸在积水中,出单调而压抑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回荡着无尽的孤寂。
空气中弥漫着腐土与铁锈混合的腥气,指尖触到石壁时,能感受到那层滑腻的青苔在掌心留下湿冷的痕迹。
火把的光焰在摇曳不定的气流中挣扎,将陈万辉和他面前那道狼狈的身影拉扯出扭曲的轮廓,影子在墙上如鬼魅般蠕动,仿佛随时会挣脱束缚扑将而出。
林长老被两条粗重的玄铁锁链洞穿了琵琶骨,铁链冰冷刺骨,摩擦着皮肉,渗出的血早已凝成暗褐色的痂。
一身华贵的长老服袍此刻已是污秽不堪,沾满泥浆与血渍,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阶下囚的颓败,反而挂着一抹诡异的冷笑,嘴角咧开时,露出泛黄的牙齿,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在低语。
“说吧,林正英,”陈万辉的声音在地牢中回荡,没有温度,像一块被寒潭浸透的顽石,“是谁指使你的?你们的据点在哪里?还有多少同伙潜伏在宗门之内?”
他本以为会迎来一场意志的较量,或许是严刑逼供,或许是心理攻防。
然而,林长老只是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嘲弄与怜悯,喉间滚动的笑声沙哑干涩,像是破旧的风箱在喘息,每一声都带着刺耳的摩擦音。
“陈万辉啊陈万辉,你以为抓住了我,就赢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裂口渗出血丝,声音里充满了恶毒的快意,“我?我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推到台前,用来试探你们深浅的一颗棋子罢了。”
陈万辉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仿佛有冰蛇顺着脊椎攀爬而上。
他最担心的事生了。
林正英的背叛并非孤例,其背后,果然隐藏着一个组织严密、计划周详的庞大黑手。
“真正的对手,”林长老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一字一顿,如同钉入木板的铁钉,“还根本没有出手。你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陪我们这些小卒子玩玩而已。等着吧,等到大幕拉开,你们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说完,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再不肯多说半个字。
陈万辉盯着他看了许久,那张因狂热而扭曲的脸,让他意识到任何刑讯都将是徒劳。
他缓缓转身,走出地牢,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拢,金属撞击的余音在耳膜上震颤,隔绝了那令人心悸的疯狂。
外面的天光有些刺眼,阳光洒在脸上却毫无暖意,反而像针扎一般刺入瞳孔。
他眯了眯眼,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吹不散心中那团沉甸甸的阴霾——它比地牢的黑暗还要浓重,还要冰冷。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如铁,连呼吸都显得沉重。
“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陈万辉将审讯结果公之于众,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石砸在众人心头,“林正英只是冰山一角,一个弃子。我们的敌人,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强大和隐秘。”
小绿清秀的脸上满是严肃,她站起身,声音清脆而坚定,如同金石相击:“宗主,既然敌人目标明确,就是灵源核心,那我们要任务就是加固防御。我建议,立刻在灵源外围百里之内,设立三道防线,并抽调宗门内所有忠诚可靠的弟子,组建一支‘灵源守卫营’,由修为高深的执事带队,十二时辰不间断轮番值守。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在第一时间上报!”
这个提议非常及时且务实。
陈万辉赞许地点点头:“就这么办。此事由你全权负责,需要任何资源,直接从宗门宝库支取。”
他又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沈长老:“沈长老,你的任务更重。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继续打探这股外势力的动向。他们是谁,来自哪里,最终目的是什么,我需要答案。”
“遵命。”沈长老躬身领命,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写满了风霜,袖口微微颤抖,仿佛承载着千钧重压。
角落里,小红一直紧紧攥着衣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布料在掌心留下深深的褶皱。
连日的变故让她心力交瘁,离开的念头曾一度占据她的脑海。
但此刻,看着陈万辉那虽显疲惫却依旧挺拔如松的背影,看着众人同仇敌忾的神情,她心中的怯弱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取代。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松开衣角,转而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白,掌心却不再冷汗涔涔。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迷茫褪去,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不走了,要走,也要等到打赢了这一仗。
夜,深沉如海。
万籁俱寂,唯有风声掠过山林的呜咽,像是幽灵在低语。
陈万辉没有休息,他独自一人,如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巡视着灵源核心。
白日里小绿的防御布置已经初见雏形,一队队守卫营的修士如同暗夜中的钉子,牢牢地钉在自己的岗位上,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呼吸声整齐而低沉。
但他总觉得心神不宁,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始终如影随形,仿佛有无形的眼睛藏在黑暗中,冷冷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来到灵源大阵的最边缘,此处的灵气浓度已经与外界相差无几,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
脚下的石板冰冷坚硬,踩上去毫无回响。
他停下脚步,闭上双眼,庞大的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铺展开来,一寸寸地扫过周围的空间,如同指尖轻抚过丝绸,细致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