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昀抱着个陶罐从炊烟里钻出来,罐口飘出糯米香:“先吃了饭再说!新蒸的八宝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孩子们立刻围过去,灵骁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身上的草屑凑过去:“给我来一大碗!刚才打跑山鼠,消耗可大了!”
林恩灿看着这团热闹,忽然觉得光河对岸的冰冷法则远不如眼前的烟火气实在。他伸手接过灵昀递来的陶罐,指尖触到温热的陶壁,听着灵澈念叨“这叶子得阴干三天”,灵骁抢饭时的嚷嚷,孩子们的笑闹,忽然明白——所谓不朽,从不是化作冰冷的规则,而是把这些带着温度的瞬间,种进彼此的记忆里,让它们在时光里了芽,开成花。
风穿过林间,带着饭香和草木气,吹得衣角轻轻晃。林恩灿低头舀了勺八宝饭,甜糯的滋味在舌尖散开时,他忽然笑了。
这样,就很好。
林恩灿的笑还没褪去,就被灵骁的“哀嚎”打断了。那小子抢饭时没站稳,一屁股坐在泥地里,手里的碗飞出去老远,八宝饭撒了一地。
“灵骁你是不是傻!”灵澈走过去,伸手想拉他,却被灵骁拽着一起摔了个屁股墩。两人滚在草地上,沾了满身草屑,引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林恩灿放下陶罐,刚想过去帮忙,却见灵昀已经拿着抹布走过来,脸上带着嗔怪,眼里却全是笑意:“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她把抹布递给灵骁,又转头对林恩灿说,“别理他们,咱们吃咱们的。”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陶罐上,映得糯米颗颗晶莹。林恩灿看着灵昀细心地把掉在桌上的米粒捡起来,忽然想起小时候——那时候灵昀还只是个跟着师父学医的小丫头,总爱偷偷把他药篓里的苦药换成甜草根,被师父现了就往他身后躲。
“想什么呢?”灵昀递给他一个新碗,“再不吃就凉透了。”
“没什么,”林恩灿接过碗,舀了满满一勺,“就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废话,”灵昀白了他一眼,“难道跟那些冷冰冰的法则待在一起好?”她说着,忽然压低声音,“说真的,你真打算一直守着光河那边?我看你这阵子越来越像块石头了,都快忘了笑是怎么回事了。”
林恩灿舀饭的手顿了顿。他确实感觉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淡,有时候对着镜子,都觉得眼里的光在一点点熄灭。可他总觉得,有些责任必须扛着,就像师父临终前说的,他们这一脉,生来就是为了维系法则平衡。
“你看啊,”灵昀指着不远处,“灵澈研究止血咒,是为了让大家少受点疼;灵骁耍木剑,是想保护这些孩子;就连那些小不点,都知道把最好吃的野果留给同伴。这些哪是什么法则能比的?”
林恩灿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灵澈正耐心地教孩子们辨认草药,灵骁虽然摔了跤,却在给孩子们表演翻跟头,逗得他们尖叫连连。风里飘着青草和饭菜的香气,还有孩子们清脆的笑声,像一串银铃在响。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弄错了。维系世界的,从来不是冰冷的法则,而是这些热腾腾的人情,是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是那些愿意为了别人弯下腰的温柔。
“对了,”灵昀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前几天去镇上,看到有卖这个的,觉得你可能用得上。”
布包里是块玉佩,雕着只歪歪扭扭的兔子,一看就是民间艺人的手艺,算不上精致,却透着股憨气。“这是……”林恩灿有些意外。
“听说带点活物的玉佩能聚气,”灵昀挠了挠头,“我也不懂这些,就觉得这兔子挺可爱的,跟你小时候画的似的。”
林恩灿捏着玉佩,冰凉的玉质却仿佛带着温度,从指尖一直暖到心里。他忽然站起身,朝着灵骁那边喊:“灵骁,过来!”
灵骁正翻到一半,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咋了?”
“教我翻跟头。”林恩灿说。
灵骁眼睛都瞪圆了:“你说啥?你要学翻跟头?”不仅是他,连灵澈都惊讶地抬起头。
林恩灿点点头,走到空地上,学着灵骁的样子弯腰,却差点闪到腰。孩子们立刻围过来,拍着小手喊“加油”。
“不对不对,腰要塌下去,腿再用力点。”灵骁在一旁指点,笑得前仰后合,“你这哪是翻跟头,是老乌龟伸腿吧?”
“闭嘴。”林恩灿瞪了他一眼,却没真生气,又试了一次。这次虽然还是摔了,但比刚才稳了些。
灵昀和灵澈坐在草地上看着,灵澈忽然说:“我觉得……他好像变了点。”
“嗯,”灵昀笑着点头,“像块被捂热的石头。”
夕阳西下时,大家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林恩灿的衣服上沾了草屑,额头上全是汗,却笑得格外畅快。他把那块兔子玉佩系在腰间,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像个跳动的小生命。
“明天还来吗?”最小的那个孩子拉着他的衣角问。
林恩灿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头:“来,教你们认字。”
孩子们欢呼起来,围着他又蹦又跳。灵昀看着这一幕,悄悄对灵澈说:“你看,他明明就适合这样的日子。”
灵澈望着林恩灿的背影,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一句话:“法则是骨,人情是肉,少了哪样,世界都不完整。”
晚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香。林恩灿抬头望着渐暗的天空,星星已经开始眨眼。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忽然觉得,那些冰冷的法则或许也需要一点温度,而他,愿意做那个给法则“捂热”的人。
明天,或许可以试试灵澈说的那种安神果,听说结在很高的树上,正好可以和灵骁比赛爬树。这样想着,他的脚步轻快了许多,连带着影子都蹦蹦跳跳的,像个快活的孩子。
第二天一早,林恩灿是被窗棂上的鸟鸣吵醒的。他坐起身,摸了摸腰间的兔子玉佩,阳光透过窗缝落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斑,竟比他案头那些刻满符文的玉简要顺眼得多。
刚推开门,就见灵昀挎着竹篮站在院里,篮子里装着刚摘的野草莓,红得亮。“醒了?孩子们都在山脚下等着呢,说要去摘安神果。”
林恩灿笑了笑,快步进屋拿了件轻便的外套。走到院门口,果然见一群孩子围着灵骁,听他吹嘘昨天爬树多厉害。灵骁见他出来,立刻扬声道:“哟,‘老乌龟’来啦!今天可得好好学学爬树,别又摔个屁股墩!”
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林恩灿也不恼,走过去拍了拍灵骁的肩膀:“彼此彼此,昨天是谁摔进泥地里的?”
灵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那是我让着孩子!”
山路比想象中陡,孩子们却跑得飞快,像一群小松鼠。灵澈背着药篓跟在后面,时不时弯腰采几株草药;灵昀提着篮子,嘴里念叨着“慢点跑,别摔着”,眼里却满是笑意。林恩灿走在最后,看着前面攒动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山间的风都带着甜味。
爬到半山腰,灵骁指着一棵老槐树喊:“看!安神果在那儿!”树顶挂着一串串紫黑色的果子,像缀满了小灯笼。灵骁三下五除二就爬了上去,摘下一串扔给孩子们,自己则坐在树杈上,得意地晃着腿。
“林大哥也来试试?”一个孩子仰头喊。
林恩灿望着高高的树干,深吸一口气,学着灵骁的样子抱住树干。树皮有些硌手,他笨拙地往上挪,刚爬了两米就差点滑下来,引得孩子们一阵笑。
“脚要踩稳!”灵骁在上面喊,“别像抱姑娘似的抱着树!”
林恩灿调整了姿势,一点点往上挪,手心被磨得烫,却莫名觉得畅快。等他终于爬到能够到果子的地方,灵骁递过来一串:“喏,算你厉害。”
他接过果子,坐在树杈上往下看——灵昀正和孩子们分享野草莓,灵澈在给一株受伤的小树包扎,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像镀了层金边。山风吹过,果子的甜香混着草木的气息,灌满了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