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灿接过花瓣,果然见它在火光中透出细碎的银光,与自己佩剑的灵纹如出一辙。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花瓣:“或许……万物本就相通。”
“相通个啥,”灵昀凑过来,抢过花瓣夹在耳后,“我看是缘分!就像我跟这冰魄花,刚摘的时候还被刺扎了手,现在不也好好的?”他晃了晃缠着布条的手指,上面还留着个小红点。
一直没说话的老石魂忽然开口,声音像两块石头摩擦:“我们这些老骨头,原以为困在冰里就是结局,没想到还能闻着烟火气说话。”他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教小魂灵堆雪人的古魂,“那家伙昨天还跟我炫耀,说学会了堆雪人,比当年守边关时堆的烽火台好看。”
“烽火台哪有雪人软和。”旁边的小魂灵奶声奶气地接话,手里的雪球“啪”地砸在老石魂背上,惹得他哈哈大笑。
灵澈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看向林恩灿:“下一步去何处?南溟岛的渔民说,海里最近总闹动静,怕是有古沉船的魂在作乱。”
林恩灿看了眼众人,目光在每张带着笑意的脸上转了一圈:“去南溟岛。”他拿起一根燃着的木柴,往火里一送,火焰“腾”地窜高,“正好让这些刚醒的古魂看看,如今的三界,早不是他们记忆里的模样了。”
灵昀吹了声口哨,狐火在指尖跳了跳:“说得好!顺便让他们尝尝南溟岛的烤鱼,保管忘了当年的刀光剑影。”
夜风吹过,带着海的咸味,篝火的暖光里,新的话题又起,像藤蔓一样缠缠绕绕,织成更密的网。而远处的海平面上,第一颗晨星正悄悄亮起,照着他们即将踏上的路。
篝火渐渐沉成暗红,众人的谈话声也跟着轻了下来。林恩灿捏着那片冰魄花瓣,指尖的银光随火光明灭,忽然开口:“终极之谜……倒让我想起古籍里提过的‘无妄之墟’。”
“无妄之墟?”灵昀的狐火“噗”地跳了一下,“那不是说书先生嘴里的杜撰吗?说什么进去的人要么疯了,要么再也没出来,连魂魄都找不到踪迹。”
北乔放下药杵,眉头微蹙:“不是杜撰。我曾在巫族密卷里见过记载,说那地方不在三界之内,却又处处连着三界——就像个漏风的筛子,能把不同时空的碎片都兜进去。”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密卷里画着个奇怪的符号,说解开那符号,就能知道‘墟’的真相,可历代巫族都没人能看懂。”
灵骁扛着巨斧站起身,斧刃在月下泛着冷光:“管它什么墟什么谜,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当年咱们连断脉山的噬魂雾都闯过来了,还怕个没名字的地方?”
一直沉默的老石魂忽然咳嗽两声,石质的手指敲了敲地面:“那地方……我年轻时瞥见过一次。”众人顿时都看向他,“那年我守边关,敌军的黑巫术撕开了个口子,口子那头就是一片灰蒙蒙的,听见里面有无数人说话,却分不清谁是谁的声音。有个小兵好奇,迈了一只脚进去,再拉出来时,人是完整的,却认不得我们了,嘴里只念叨‘都一样,都一样……’”
“都一样?”林恩灿重复着这三个字,指尖的冰魄花瓣忽然变得滚烫,像是要灼烧起来。他低头一看,花瓣上的银光正顺着纹路流动,竟慢慢组成了一个符号——和北乔说的巫族密卷符号一模一样。
“这符号……”北乔凑过来,瞳孔骤缩,“就是它!密卷说,这是‘墟’的钥匙,也是锁。”
灵昀忽然笑了,狐火在他掌心转成个漩涡:“有意思,越神秘我越想去。管它终极不终极,谜底藏得再深,撬也能撬开。”
“撬不得。”老石魂摇头,“那地方最邪门的是‘同化’。进去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忘了自己是谁,最后变成墟里的一部分,跟着念叨‘都一样’。”
“那咱们就带着‘不一样’进去。”林恩灿握紧花瓣,符号的光芒映在他眼底,“灵骁的斧,北乔的药,灵昀的火,还有……”他看向众人,目光亮得惊人,“咱们一起走过的路。只要心里清楚自己是谁,再大的谜,也能找到线头。”
灵骁重重点头,斧柄往地上一顿:“对!就像当年在断魂崖,咱们背靠背往外冲一样,这次也这么办!”
北乔从药篓里翻出个陶罐,将花瓣封进去:“我配了‘醒魂香’,烧着它,至少能保咱们三天不失神。”
灵昀晃了晃尾巴,指尖弹出个小小的火焰符:“我这火专烧虚妄,谁敢让咱们‘都一样’,先问问它。”
夜风吹过,带来更远处的气息,像是某种古老的呼唤。众人相视一眼,没再多说,只是收拾行装的动作快了几分。那无人可解的终极之谜,此刻像颗挂在天边的星,危险,却又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摘。
而那陶罐里的冰魄花瓣,还在悄悄亮,仿佛在说:谜底,就在前面。
收拾停当,一行人借着月色往无妄之墟的方向赶。老石魂执意要同行,说哪怕帮着挡挡风也好,灵昀干脆用狐火给他凝了个暖融融的护罩,免得他石质的关节受冻。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空气渐渐变得粘稠,像浸在没过滤的墨汁里。灵骁举着巨斧劈开眼前一缕缕灰色的雾气,斧刃碰到雾气时“滋滋”作响,溅出细碎的火星。
“这雾不对劲。”北乔忽然停步,从袖中摸出根红线,一头系在自己手腕,另一头递给林恩灿,“把大家串起来,别被冲散了。”红线触到雾气,立刻绷得笔直,像有看不见的东西在扯。
灵昀的狐火在掌心明明灭灭,照得周围的雾气里浮现出无数模糊的影子——有的穿着古代的铠甲,有的裹着现代的衣裳,甚至还有长着翅膀的,都在慢慢悠悠地晃,嘴里念叨着“都一样……”
“别跟他们对视!”老石魂突然大喝一声,用石臂挡住林恩灿的视线,“那些是‘墟民’,看久了就会觉得自己跟他们没区别!”
林恩灿刚瞥见一个穿校服的影子,长得竟和自己有几分像,心里顿时一阵闷。灵昀立刻把狐火往他眼前凑了凑,灼烧感让他一个激灵,那点恍惚瞬间散了。
“醒魂香!”北乔低喝一声,点燃陶罐里的药草,一股清苦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闻到香味的瞬间,那些模糊的影子像是被烫到一样往后缩了缩,嘴里的“都一样”也变调了。
“管用!”灵骁咧嘴一笑,斧刃横扫,将一片扑过来的浓雾劈成两半,“往哪走?这破地方连方向都没有!”
林恩灿掏出那片冰魄花瓣,此刻它亮得像颗小灯笼,花瓣上的符号正指着左前方。“这边。”他带头迈步,红线被拉得更紧,身后传来众人的脚步声,踏实得像踩在实地上。
走了没多久,雾气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灵昀的奶奶!“昀昀,快过来,奶奶给你留了桂花糕。”
灵昀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狐火都弱了半分。“别信!”老石魂沉声道,“那是墟在模仿你最念想的人!我当年就是差点被我家婆娘的声音勾过去!”
灵昀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是出前他奶奶塞给他的。“假的,我奶奶做的桂花糕没这么甜。”他把糕点往狐火上凑了凑,香味混着醒魂香飘开,那声音“滋”地一声消失了。
没过多久,林恩灿也听见了声音,是他小时候邻居家的大哥哥,总带着他爬树掏鸟窝。“小灿,快上来啊,这树顶上的果子最甜!”
他攥紧手里的红线,指尖传来身后众人的拉力。“我已经长大了,不用再爬树掏果子了。”他朗声说道,那声音愣了一下,也消散了。
雾气越来越浓,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有北乔母亲的叮嘱,有灵骁父亲的呵斥,甚至还有老石魂过世多年的战友喊他喝酒的声音。每个人都在咬牙坚持,红线始终绷得紧紧的,像条扯不断的锁链,把大家连在一起。
忽然,冰魄花瓣的光芒猛地大涨,符号像是活了过来,在雾气里投射出一道光门。门后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
“就是这了。”林恩灿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眼众人。灵骁扛着斧,北乔握着药罐,灵昀的狐火熊熊燃烧,老石魂的石臂搭在他肩上,红线把所有人串成一串,像条结实的链子。
“走!”灵骁率先迈过光门,斧刃在前开路。林恩灿紧随其后,红线被一股力量扯得笔直,身后的人一个接一个跟着进来,脚步声、呼吸声、醒魂香的味道,真实得像烙印一样刻在感官里。
光门在身后关上,雾气消失了,眼前是片白茫茫的空地,正中央立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正是那些“墟民”念叨的“都一样”,只不过在这里,每个“都一样”后面都跟着不同的名字,像墓碑一样。
而石碑最顶端,刻着一行字:万物殊途,终归于一。
“骗人!”灵昀的狐火“轰”地窜起老高,“我跟我奶奶就不一样,她喜欢绣花,我喜欢打架!”
他的话刚说完,石碑上“灵昀”两个字突然亮了起来,旁边的“都一样”也跟着闪烁,像是在反驳。
林恩灿走到石碑前,轻轻抚摸那些字:“殊途怎么会归于一?就像这红线,我们每个人都握着不同的一端,却能走到一起,这不是‘一’,是‘和’。”
他话音落下,冰魄花瓣“啪”地贴在石碑上,符号与顶端的字重合,那些“都一样”的刻痕里,竟渗出点点金光,慢慢组成了新的字——“各美其美,美美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