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石破天惊得魂飞魄散,急忙探手,指尖轻弹。
只听“铮”的一声脆响,石清的长剑竟被震成两截。
梅芳姑脸上扯出一抹惨笑,声音嘶哑:“好,石清,你要杀我,是不是?”
“不错!”石清手握断剑,语气决绝,“芳姑,我明明白白再跟你说一遍:在这世上,我石清心中便只闵柔一人。”
“我石清一生一世,从未有过第二个女人。”
“你心中倘若对我好,我虽感激,但那也只害了我。”
“这话在二十二年前我曾跟你说过,今日仍是这么几句话。”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缓和下来,转向石破天,温言夸了他几句,随即劝梅芳姑:“你便告诉他吧,他爹到底是谁。”
石破天早已红了眼眶,哽咽着附和:“是啊,你告诉我,我爹爹是谁?姓什么?你又为什么一直叫我‘狗杂种’?”
梅芳姑望着他,惨然一笑:“你爹爹到底是谁,天下便只我一人知道。”
她猛地转头看向石清,眼神里翻涌着无尽的不甘:“石清,我早知你心中便只闵柔一人,当年我自毁容貌,便是为此!”
石清怔怔失神,喃喃道:“你自毁容貌,又何苦来哉?”
“当年我的容貌,和闵柔到底谁美?”梅芳姑突然追问,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执拗。
石清下意识地握紧了身旁闵柔的手,沉默半晌,才艰难开口:“二十年前,你是武林中出名的美女,内子容貌虽然不恶,却不及你。”
“当年我的武功和闵柔相比,是谁高强?”她又问,目光死死盯着石清。
“你武功兼修丁梅二家之所长,当时内子未得上清观剑学的真谛,自是逊你一筹。”石清如实答道。
“然则文学一途,又是谁高?”
“你博古通今,又会做诗填词,咱夫妇识字也是有限,如何比得上你。”
梅芳姑突然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嘲:“想来针线之巧,烹饪之精,我是不及这位闵家妹子了。”
石清却摇了摇头,语气诚恳:“内子一不会补衣,二不会裁衫,连炒鸡蛋也炒不好,如何及得上你千伶百俐的手段?”
“那么为什么?!”梅芳姑突然厉喝出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为什么你一见我面,始终冷冰冰的没半分好颜色?和你那闵师妹在一起,却有说有笑?为什么……为什么……”
她激动得浑身颤,脸上却依旧木然,没有半分表情,仿佛那激动的声音不是从她喉咙里出来的。
石清望着她,缓缓叹了口气:“梅姑娘,我不知道。”
“你样样比我闵师妹强,不但比她强,比我也强。”
“我跟你在一起,只觉自惭形秽,配不上你。可我跟闵师妹在一起,心里却踏实欢喜。”
梅芳姑僵立在原地,出神了许久许久,才低声喃喃:“原来你跟我在一起,心里不开心……”
话音刚落,她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就往草房里奔去。
梅文馨和丁不四见状,也急忙跟着冲了进去。
闵柔轻轻将头靠在石清的胸口,声音里满是怅然:“师哥,梅姑娘是个苦命人。
她虽杀了我们的孩儿,可我……我还是比她快活得多。我知道你心中从来就只我一个,这样就够了。
咱们走吧,这仇不用报了。”
石清心中一震,低头看向她:“这仇……不用报了?”
闵柔眼圈泛红,凄然道:“便杀了她,咱们的坚儿也活不转来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地,草房里突然传来丁不四撕心裂肺的大叫:“芳姑!你怎么寻了短见!我去和这姓石的拼命!”
众人闻声,无不脸色骤变,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梅文馨抱着梅芳姑的尸身,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梅芳姑左臂的袖子被捋得高高的,臂上一点守宫砂,在苍白的肌肤映衬下,显得格外猩红刺眼。
显然,她至死仍是处子之身,石破天根本不是她生的。
一瞬间,疑云如潮水般涌上所有人的心头。
石清和闵柔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掀起惊涛骇浪:难道梅芳姑当年将坚儿掳去,并未杀他?
后来她送来的那具童尸,脸上血肉模糊,虽穿着坚儿的衣服,其实根本不是坚儿?
这小兄弟如果不是坚儿,她何以叫他“狗杂种”?
何以他和玉儿这般相像?
石破天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懵了,泪水糊住了双眼,心中只剩下无尽的迷茫与空洞:“我爹爹是谁?我娘是谁?我自己……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