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张,孙总托着一个女人的细腰。
第二张,是一张孕检单,怀孕四个月。
“孙夫人认识这个女人吗?”
孙夫人怎么可能不认识,孙总养在外面的女人。
“她怀孕了。”方卿眠笑看她,此时,孙夫人脸上再也装不下去平和“上周四去做的羊水穿刺,是男孩。”
“孙总老来得子,应该会很喜欢这个儿子吧。”方卿眠看着孙夫人,满眼荫翳,她眼中的恶毒,顺着她的眼眶,一泻千里,恨不得将这个世界淹了。
“听闻孙太太当年难产,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女儿,自此之后,不适宜有孕,苏姨,让外面的女人钻了空子,对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孙太太攥紧照片的手,骨节白“笑话我?还是替那个女人来警告我?”
“孙夫人,您和陆太太现在面对相同的处境,她怎么会笑话您,或者警告您呢?”关韵芝适时的开口,站在第三方视角,不惨咋任何的感情“您或许不知道,现在陆太太的处境,也很难,楚秘书在公司,耀武扬威,恨不得整个公司改姓楚了。”
孙夫人缓了口气儿,直到自己的话说中了,撒下照片,笑得勉强:“陆太太,是我失言了。”
“其实人到中年,哪里还真的奢望什么夫妻情分呢,不过是得过且过,只要不过分,谁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孙夫人识大体,有大局观,风风雨雨这些年,也不忍孙总难堪。”
方卿眠哀哀戚戚,说得触动情肠,也说到了孙夫人心坎上。
回想风风雨雨的半辈子,孙夫人哪里是什么顺风顺水,不过人前显贵,人后遭罪。背后不知道听了多少闲言碎语,说她是下堂妇,过得还不如一个婊子风光。
她忍着。
她和丈夫相识于微时,那时候,她的丈夫只是在菜场地摆摊卖猪肉,后来,赶上风口,买了一个屠宰场,生意慢慢地做大,后来,买了陆氏的1%的散股,每年进账,分红,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可她的日子越来越难。
“我还记得十二年前,那是他最难的时候。”孙太太攥着茶杯的手,愈苍白“那年冬天,下了好大一场雪,他母亲在雪地里摔了一跤,站不起来了。”
“当时,大雪封路,加不来救护车,是我背着他母亲,跑了十公里地,去了医院。”孙夫人牙齿大颤,脸色越来差,这样的事回忆起来,她心如刀绞。
“我在路上摔了四次,每一次,都是结结实实的让他母亲压在我身上,我到了医院,膝盖蹭破了一大片血,粘着裤子和冰渣,疼得直抽抽。”
“那天,他拉着我的手,哭得声泪俱下,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了。”
孙太太的声音越来越哽咽,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杯子里,茶水浑浊了,她的心也浑浊了。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方卿眠看着她,无比的平静“你那时候你们谁都没有怀疑过彼此的真心,可真心最经不起考验,在这世间,真心瞬息万变。”
她擦掉眼泪,抬头看着方卿眠,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陆太太今天叫我来,不是为了单纯告诉我这件事的吧。”
“我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是孙夫人,您有没有想过您的女儿。”方卿眠勾起唇角“您有没有想过,他的这个孩子生下来,您在国外读书的女儿,会变成什么样?”
方卿眠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您自己看看。”
孙夫人颤着指尖,接过合同,越往下看,她的脸色越苍白。
“长江律所,您应该不陌生,一直替您丈夫做顾问。”
“陆氏1%的股份,由儿子继承。”方卿眠说道“您应该知道,陆氏股份的含金量,永远比他千千万万的生意,含金量要高得多。”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方卿眠捻了一块茉莉软糕,吹去表面上的那层渣滓,咬了一口:“可惜,他计的不是你和他的女儿,而是他和别人的孩子,甚至是只有四个月大的一滩血水。”
“陆太太,直说吧,您想要什么。”
方卿眠满意的笑了,孙夫人急了,那她谈判的胜率,就增加了。
“我什么恶都不想要。”方卿眠笑“我只是不忍心,看到一个男人干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跟不愿意,原配正室,被蒙在鼓里,最后成了一个笑话。”
她看了一眼关韵芝:“关经理,麻烦帮我送一送孙夫人。”
孙夫人还想再说什么,被关韵芝拦住,“陆太太尚自顾不暇,能跟您说这些,已经很好了,您也别为难她了。”
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孙夫人不好再说什么。欠身告辞。
关韵芝送完孙夫人,折回了茶楼。
“外头的雨下了一整晚,还没停。”方卿眠倾身探出窗外,接了几滴雨水,微凉的雨水沾在她掌心,她有些惆怅。
“刚刚她明显是急了,在求你,你若是允了,跟她谈条件,胜面会更大。”
“韵芝姐,你不懂。”方卿眠转头,看着关韵芝“这么多年,她早就已经失去生存的能力了,只会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过日子,没了丈夫,她活不下去。”
关韵芝凝神屏气,听着她说。
“我今天帮她,可以达成我的目的,但是她以后的日子呢?继续回去,当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看着丈夫在外面的女人一个又一个来,孩子一个又一个地生,她只能坐困愁城,惶惶终日。还是等下一次再出了这样的情况,她再来求我,我管她一辈子?”
“你想救她于水火?”关韵芝冷笑一声“你觉得可能吗?这件事的根源,在她的丈夫身上,你觉得,她能狠得下心,对她的丈夫下手吗?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不说别的,就说她没了丈夫,怎么生活?”
“那个男人已经转移了四千多万的现金流。”方卿眠晃了晃茶盏,荡起一层水纹“还有一部分,转不走的,准备变卖,一分钱,都没想过留给自己的妻子。”
关韵芝明显一愣,骂道:“这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
“那你刚刚怎么不告诉她?”
“没有必要。”方卿眠放下茶盏,擦干净手“有些事,自己亲手揭开,比从别人嘴里听到,要震撼得多,看着自己的男人一点点地烂到骨子里,她才能挖掉这个心病。”
“彻底断了这点情分,她才不会糊里糊涂地继续过日子,做起事来,才不会手软。”方卿眠转头看着她“我要的,不是九成的把握,而是万无一失。”
良久,关韵芝忽然笑了出来:“我有时候挺搞不懂你的,说你良善吧,你把人玩得团团转;说你坏吧,你好像总有让人动容的时候。”
方卿眠笑:“那你觉得,我是好是坏呢?”
“坏。”关韵芝想了想,回答“算计我,把我架在火上烤。”
良久,她闷笑,摇了摇头:“算了,坏就坏吧。没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