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让人把俘获的二十名荷兰士兵关进底舱,
其中一人还穿着东印度公司的军官制服,口袋里揣着前往大员的求援信。
“义弟说的没错,”郑芝龙看着信上的火漆印,“荷兰人真的快断粮了。”
……
8月1o日,阳光格外刺眼,
荷兰翻译林亨万登上赵公明号时,皮鞋在甲板上留下一串串湿痕。
他是福建漳州人,早年在巴达维亚的商馆做过通事,见到李国助时,脸上堆着职业性的笑容:
“李公子,宋克司令托我问好。”
李国助正站在舷边,看着水手们用起重机吊装24磅炮,灰口铸铁的炮身泛着暗哑的光泽。
林亨万认得这种工艺,比荷兰的青铜炮更坚韧,成本却只有三分之一。
“宋克司令有什么话,直说吧。”
李国助的声音平静,目光却像炮口一样锐利。
林亨万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协议草案,羊皮纸边缘已经被海水泡得卷:
“宋克司令说,荷兰愿意撤离澎湖,转驻大员,但明朝需开放漳州月港贸易,双方互不侵犯。”
李国助接过草案,看都没看就扔在桌上:
“林先生,你在巴达维亚待了十年,该知道大明的规矩。”
“澎湖是太祖皇帝定下的海防要地,荷兰人必须无条件撤离。”
“至于大员,朝廷允许你们暂居,但需缴纳互市税。”
他顿了顿,指着风柜尾堡的方向,
“还有,二十万两白银的赔偿,一分都不能少。”
“这是给死去的华人劳工的抚恤金,也是给朝廷的军费。”
“风柜尾堡及其中的所有公共财产,都要移交明朝。”
林亨万的笑容僵在脸上:
“李公子,二十万两太多了,东印度公司在亚洲的全年利润也不过三十万两……”
“那就让巴达维亚的董事们卖几艘盖伦船。”
李国助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或者,我们可以帮他们卖,永明镇的炮,每天都会提醒他们考虑清楚。”
林亨万看着窗外正在操练的炮手,忽然想起昨夜在热兰遮号上听到的对话,
宋克的副官说,永明镇的铸铁炮能连续射十次不炸膛,而荷兰的青铜炮最多只能承受七次。
他咽了口唾沫,拿起那份被扔在桌上的草案:“我会把李公子的意思转告宋克司令。”
李国助没再看他,只是对郑芝龙道:
“让关羽号再往风柜尾堡靠近半里,下午三点,用18磅炮打他们的了望塔。”
郑芝龙笑着点头:“好嘞,让那些红毛夷看看,咱们的炮能打到他们床头。”
林亨万登上小艇时,恰好看到关羽号缓缓移动,侧舷的炮门像张开的獠牙。
他忽然明白,这场谈判从一开始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在大炮射程之内,所有的“殖民体面”都只是自欺欺人的笑话。
风掠过海面,带着火药和桐油的味道。
赵公明号的桅杆上,永明镇的天地玄黄真武盾徽旗在阳光下猎猎作响,
旗杆顶端的铁矛,正对着热兰遮号的船楼。
一场关乎东亚海权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