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何难?”
李国助在旁从容道,
“舅舅回营后,就跟手下说,这股海盗船快炮利,硬拼伤兵太多,能赶走就行。”
“义兄跟弟兄们讲,水师是朝廷的人,别真杀了官差,惹来大军围剿。”
“交火时见了旗号,只打船帆、断船桨,炮子往水里轰,看着热闹,实则谁也别伤着谁。”
他看向许心素,
“这也就是真遇上了,不得不如此做戏。”
“实际交战中,福建水师又不是只你一个把总,哪个把总不得指挥十艘战船?”
“只需让义兄吩咐手下,尽量避开你的战船就是了。”
许心素琢磨着这话,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杯底在案上磕出轻响:
“也只能如此了,旗号为记,点到为止,但愿俞咨皋那老东西别太较真。”
郑芝龙点头附和:“放心,戏我会演足。到时候我‘逃’得仓皇,许员外‘追’得卖力,保准天衣无缝。”
许心素转头看向李国助,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脸上,语气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恳切:
“国助,你只想着让一官演好海盗的戏,却没细想你父亲在福建的难处。”
他端起茶盏又放下,指尖在案上划出轻痕:
“你父亲能在福建立住脚,靠的是与官府那点不能说破的默契。”
“漳州知府每年从走私里拿五千两‘报水’,泉州同知的小舅子在厦门帮着销货,”
“这些人信的是‘李旦只做买卖,不沾刀兵’。”
“他们跟你父亲绑在一条船上,图的是安稳分利。”
许心素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可一官若真以海盗名目动起来,官府头一个就会疑到你父亲头上。”
“他们会想一官的人马是不是李旦养的私兵?走私船是不是给海盗递消息?”
“到时候那些分润的官儿为了自保,定会先把你父亲推出去顶罪。”
“我儿子在俞咨皋手里是小事,你父亲在福建的根基要是被刨了,永明镇也会遭明廷忌惮!”
李国助握着拳,指节泛白。
他确实没想到这层,父亲在福建的关系网像层薄冰,看似坚固,实则碰不得半点火星。
郑芝龙在旁也沉了脸,却没插话,显然知道这话该由李国助拿主意。
许心素见李国助沉默,又往前凑了凑,语气更切:
“依我看,这事只有一个解法——得让所有人都信,一官跟你爹闹翻了。”
李国助抬眼:“舅舅的意思是?”
“对,闹翻。”
许心素点头,目光锐利,
“让福建官府觉得,一官不服你父亲管束,自己拉队伍当了海盗;”
“让荷兰人觉得,他跟李旦分了家,能单独做买卖;”
“让那些分润的官儿觉得,你父亲还是那个只认银子的商人,跟海盗郑芝龙早没关系。”
他望着李国助,语气郑重:
“这样一来,你父亲能保着福建的路子,一官也能放开手脚‘作乱’。”
“等弄倒了俞咨皋,你再以永明镇的名义,建议朝廷招安郑一官。”
“待一官掌了福建海防,再以感谢你保举之恩为由,与你爹重修旧好便是了。”
“如此东南海防和走私渠道便都由我们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