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全是瓦子勾栏,适合享乐,西边铺子更多,什么都有的卖,不过好些东西用钱买不到,得拿宝贝去换,讲价时放聪明些,这些小鬼最爱坑蒙拐骗,而且拿了钱就翻脸不认账,别被他们忽悠了。”
在落脚的客栈放下行李,宁乱离领着几人出门闲逛,边走边随口介绍道:“对了,这里每家茶楼酒肆的招牌都叫忘忧,邪祟最喜欢,奉劝你们别轻易尝试,那是拿忘川水煮的茶,哦,就是凡间常说的孟婆汤,里面有彼岸花毒,喝多了会让人魂不守舍,别说维持道心了,就连凡人也会上瘾,沉溺于极乐的幻觉无法自拔。”
说着,伸手点了点路过的暗巷内两个被扒得精光,只剩下一条裤衩子,挤在角落里不省人事的修士:“看见没,就像这样。”
潇湘不小心瞥到了一眼,赶紧非礼勿视地移开视线:“所以孟婆也是真实存在的吗?”
“当然,阴曹三司之一的轮回司就归她管,负责整个酆都的生意,我的路引也是从她手里拿的。”
“阴曹三司……剩下两司负责什么呢?”
“判官司主判罚,镇魂司主巡捕。判官司的头头叫崔府君,又死板又较真,长了副招人喜欢的兔儿爷模样,其实心狠手辣得很,外来的仙啊魔啊在这地方都不敢惹事,就是因为判官司,他们那些刑罚,哈,一个全乎人进去,拆成十几份打包送出来。”
潇湘吞了口唾沫,抿紧嘴唇点点头:“那管理镇魂司的人,不,鬼呢?”
“那个叫杨七郎,也别惹,那就是个疯子,嗜杀成性,连鬼也不放过,被阴君收服后留在酆都震慑鬼众,小鬼们最怕他,在这地方喊一声七郎来了,效果比喊阴君来了还好,幸亏他没事不会出来乱晃。”
说到这里,又想到什么,指着半空漂浮的几盏幽绿小灯道:“不过别以为这样就高枕无忧了,看见天上的鬼火了吗,那个叫夜游神,是阴君的法术,能监视城中每个角落,谁要是敢动歪脑筋,七郎马上到你家。”
潇湘沉吟片刻,小心地试探道:“乱离娘子对酆都好了解,是常来吗?”
宁乱离扭头冲她嘻嘻一笑:“常来啊,怎么不常来,隔三岔五来串门,没见看门的都认识我了吗?唉,说来也可惜,要不是没修成魔道,真想干脆住下来不走了。”
潇湘闻言一怔,瞧见宁乱离眼中戏谑,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逗她玩,配合地笑了笑:“乱离娘子又在说笑。”
“说什么笑啊,你是不知道,我当初可是差点就堕魔了,”宁乱离摊摊手:“就差临门一脚,要是真成了,你们英姐姐见我恐怕就没这么高兴了,只有拿剑招呼的份。”
她说话太叫人摸不着头脑,潇湘愕然地张了张嘴,也不知是真是假,一时没法接话,幸亏有朱慕救她:“灵气与煞气相冲,修道之人没那么容易堕魔,要先碎道心,还要忍受煞气侵体。”
换言之,此人又在胡说八道逗小孩了。
宁乱离被人拆了台,丝毫不尴尬,不以为意地笑笑,还能继续危言耸听:“小姑娘,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该不会真有什么歪脑筋吧?奉劝你不要,别看这城中小鬼明面上规矩得很,还有点呆头呆脑的,这里毕竟是鬼城,像你这样的小丫头呀,就是道甜美可口的点心,但凡找着机会,一眨眼就给你拖进后院里吃干抹净喽。哎,我上回还听说呢,有些黑店里炖的大骨汤其实是……”
“宁道友,她胆子小,你别吓唬她了。”
眼看潇湘吓得脸都白了,为了避着小鬼,愣是在笔直的大街上绕出了山路十八弯,朱英终于看不下去,无奈提醒道。
宁乱离又找着了乐子,缺德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多好玩啊,况且我也没胡说,鬼与妖一样,生性喜爱食人,只是有阴君管着,他们不敢而已。城南就有个枉死巷,恶鬼扎堆,你们没事别往里去,那鬼地方是真有人肉大骨汤。”
潇湘看起来有些犯恶心,彻底不吭声了,朱菀又凑过来:“哎,宁姐姐,我看见好多人都戴着同一种面具,是这里流行的打扮吗,在哪买的?”
比起战战兢兢的潇湘,朱菀可自在多了,半点也不害怕,一路都在东张西望,现奇形怪状的鬼怪还要招呼大伙一块看,跟观光旅游似的,若不是这群人里有两个金丹修士,小鬼们不敢招惹,她怕是早就被揍了。
宁乱离微笑颔:“不错,这正是独属于酆都的时髦风潮,延续千年从未改变,喜欢吗,待会儿姐姐也带你去整一个。”
朱菀顿时两眼放光,点头如捣蒜:“喜欢!谢谢宁姐姐!我看到还有不同款式,有小兔子的,还有小狗的,画得可好看了,叫什么名字?可以多买几个带回去吗?”
宁乱离却脸色一顿,沉痛地摇了摇头:“唉,恐怕得让妹妹失望了,这面具只能在这儿戴,拿不出去,毕竟是当地特色,叫做——没脸见人。”
朱菀一双清澈的眼睛眨巴了两下,疑惑道:“唔?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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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觉得丢人现眼,朱英一言难尽地扭过了头,宋渡雪嘴角抽了抽,一扇柄敲在她脑门上:“那是用来隐藏身份的,笨蛋,你再盯着看两眼,小心被杀人灭口。”
朱菀终好不容易老实下来,朱英正巧也想问那面具的事,便接话道:“我也有些好奇,那面具内似乎有某种法术,不光遮挡容貌,连气息都一并隐去了,是谁做的?”
答案果然又不出所料:“阴君。”
“又是阴君么……”
花街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没了花里胡哨的招幌与灯笼,只剩下一方宽阔的白玉台,台面光滑如镜,上有五六个潦倒的小鬼,正痴痴地盯着脚下倒影左右徘徊,不愿离去。
“那是望乡台,可照见魂魄来处,也就是能看见家。”宁乱离解释道:“这几个应该是才死不久的新鬼,尚有亲友在世,才喜欢赖着不走。”
朱菀睁大眼睛:“活人也可以吗?”
得她肯,当即欢呼一声,三两步就跑进了台内:“好久没回家了,让我看看他们这会儿都在做什么?”
朱英无奈地跟过去:“这个时辰,应当都睡下了吧。”
朱菀好奇地盯着脚下看了一阵,惊呼道:“真的有诶!我看见了,英姐姐你快来看,是我娘!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在做什么呢?”
宁乱离抄着手道:“每个人只能看见自己的家乡,看不见别人的,我对生我的地方没什么兴趣,就不奉陪了。”
朱菀埋头在台上走来走去,兴致勃勃道:“真有意思,要是能敲下来一块揣在身上,岂不是随时都能看见家了?”
朱英盯着一尘不染的白玉台端详良久,微微蹙起眉头:“为何我什么也没看见?”
“咦?”朱菀一愣,扭头问:“宁姐姐,看不见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这台子出毛病了?”
宁乱离挑了挑眉,足尖轻点,一跃上了望乡台:“怪了,我还从没听过有望乡台照不出的家乡,你这怪胎究竟是从哪蹦出来的,归墟里面吗?”
宋渡雪闻言也走上望乡台,片刻后道:“我看见了三清宫,有些模糊,需要仔细分辨,你再看看。”
朱英与自己的倒影面面相觑,实在看不出哪里像鸣玉岛,只能摇头:“还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