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曲折的枝状闪电乍现天际,被朱英一剑斩断,无孔不入的雷息却化作万千细刃,尖啸着钻入体内,将经脉划得千疮百孔,逼得她不得不运转灵气拼命缝补伤口。
可是灵气运转越澎湃,入体的雷息便越暴虐,反噬也越严重,几乎成了死循环——她还不敢停下,丹田中已经虚虚成形的金丹正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天地灵气,若因无法忍受雷电凌迟而稍有迟疑,便将前功尽弃。
朱英冷汗淋漓,四肢百骸如被千刀万剐,被折磨得脸色煞白,目光却愈凌厉,死死钉向笼罩头顶的劫云。
六道了……还有三道。
云涡缓缓旋转,电光隐没其间,如龙般游走,极有耐心地等待着对手心神倦怠,再伺机起袭击。
一道惨白的电光骤然撕开夜幕,第七道洗灵雷!
这道天雷细得像绣花针,却阴险至极,锋锐无双的雷意直插胸腹,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自丹田深处炸开,差点把将凝未凝的虚丹直接打散,朱英浑身剧震,蓦地喷出了一口血,方才冲破的经脉寸寸绽裂,好像要碎!
千钧一之际,她眸光一凛,干脆彻底放开对灵气的控制,将虚丹运转到极致,全身灵力归拢至剑锋,一式取月如冷电破夜,反手朝着苍穹疾刺而去——
居然是从方才那一击里悟出的剑意!
本来只是死到临头,放手一搏,谁知生死一线间剑意达到顶峰,那在她丹田中肆虐的雷息猝不及防地与剑意共鸣,居然被疯狂吐纳的虚丹一口吞噬,反倒叫这一剑威力暴涨,竟把劫云戳出了个拳头大的洞!
宁乱离放声大笑起来:“我没看错吧?她刚才是不是捅了劫云的腰子?”
“……”朱慕哑然片刻,点了点头:“好像是。”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天绝之道,居然能将雷劫抢过来化为己用,别人渡劫是挨打,她渡劫是来打劫了啊!”
宁乱离这辈子头一回见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乐坏了:“怪不得敢赤手空拳地渡劫,假如有外力在中间替她拦着,反而还没法这么干了!”
朱英误打误撞,现了个连剑谱里都没记载的天绝剑道独特法门,不免懵了一下,随即就现那一缕雷劫之力汇入虚丹后,体内横冲直撞的雷意竟迅归敛,与虚丹内的雷罡相融,只留下无比精纯的灵气。
忽然之间茅塞顿开:昆仑山一年四季都下雪,但一年四季都打雷的地方可不好找,更何况是如此惊天动地的雷。
渡天劫,好像是个练剑的好时候!
于是乎乾坤斗转,自即刻起,攻守之势异也。
在玩命的事情上,此女打小就天赋异禀,不过是鸿运当头撞对了一次,她就敢再试,第八与第九道洗灵雷都被她以身作饵,主动诱至丹田内喂给虚丹吞了,第三重淬魂雷也没放过,除了第一道落下来时毫无防备,差点被那虚实参半的隐雷劈昏过去以外,后面八道再如何层层递进,也逃不过被她拿来淬剑的命运,直到后半夜已是相当熟练,蕴含真火的炼丹雷来一道吞一道,吞完还要活学活用,当场还给劫云一剑,可谓是知恩图报。
雷劫越往后时,两两之间的间隔就越长,等到第四重时,几乎要两三刻钟才落下来一道,直到只剩下最后一道时,而朱英也已经筋疲力竭,索性直接盘膝坐在了剑上,吞了颗回气丹边调息边等。
经过四重雷劫淬炼,此时她丹田中的虚丹已经基本凝实,结出了一颗浑圆的金丹,自行吞吐着周身灵气,稍微一探,便能察觉其间令人心悸的雷霆威压。
一想到即将结束,朱英甚至还有几分遗憾——劫雷虽狠,只要能扛得过去,锻体洗灵的效果可称上佳,更别说还能助她练剑,简直是个修炼的大机缘。
劫云履行天道几千年,何曾遇到过此等胆敢藐视天威的狂徒,像是被气得不轻,万里黑潮隆隆滚动,闷雷声轰鸣不绝,将近半个时辰过去,仍没有要落下的意思。
劫云不散,天舟无法降落,但船上大部分修士都已紧急被召回了金陵城,只剩下宁乱离这个无所事事地留了下来,照看几位贵人。
宋渡雪被动弹不得地放在了一张卧榻上,被子都掖好了,却死活不闭眼,眼珠爬满了血丝,只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劫云汇聚的方向。
宁乱离无奈道:“喂,别盯着看了,你眼睛不疼吗?”
宋渡雪置若罔闻。
宁乱离是真不明白他,手指一勾,桌上茶盏隔空飞来,翘着二郎腿抿了一口:“你这娘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雷劫都敢还手,哪轮得着你来操心?瞧,那就是最后一道,等它劈完——”
话音忽地一顿,宁乱离指尖轻叩,点着茶盏飞回原位,蹙眉走到窗边:“等会儿,那劫云为什么……泛着紫色?”掐了个诀闭目探查片刻,面色陡然一变:“亲娘,那怎么是道结婴雷?!”
宋渡雪瞳孔一颤,视线陡然落到她身上,朱菀紧张地追问:“什么是结婴雷?”
“就是轰击神魂,迫使灵气与魂魄相融,以结出离体元神的雷,是元婴雷劫的最后一重,”宁乱离目瞪口呆,简直以为自己的感知出了毛病:“苍天疯了吗?在金丹雷劫里降结婴雷?她连丹都没结完,上哪去结离体元神?”
“要是结不出来……”
“就会神魂俱灭,绝无侥幸逃脱的可能。”
宁乱离沉默片刻,面色凝重地回过头来,看向宋渡雪:“我现在觉得,你刚才的疯话也有几分道理了。”
宋渡雪眼睫轻颤,直勾勾地望着她,赤红的眼底掀起了万丈波涛。
“你瞪我也没用,我也是破道,只是雷劫劈得更狠一点而已,谁能料到她渡个金丹劫居然会出现结婴雷,你一个长在天上的大公子,听过这种事吗?”
言及此处,宁乱离话音一顿,眯起了眼睛:“被天道忌惮至此,天绝剑道,怕不是普通的大逆不道……如果那真的是一道结婴雷,就是天非要她死,她不能不死了。”
劫云向心聚拢成了一座倒悬的山岳,仿佛天穹倾覆,云中滚雷声一串接着一串,余音将朱英的耳膜撞得嗡嗡作响,时间久了,竟有些分不清天地上下的眩晕感,饶是她不知什么是结婴雷,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最后一道炼丹雷,为何会让神识瑟瑟抖?
暗紫色的惊雷在云层中闪了闪,朱英灵感陡然一震,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杀意!她感觉到了赤裸裸的杀意!
并非来自某一人或某一兽,而是来自头顶无边无际的天穹,劫云之中骤然迸出一阵令人悚然的杀意,仿佛在那遮天蔽日的云层后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森然凝视着她。
朱英脑中石破天惊地划过了一个念头:这道雷不是考验,是真心想置她于死地。
然而未再给她喘息的机会,紫霄巨雷倏然而至,仿佛一柄长矛横贯了天际,煌煌等天威如有实体,百里内灵气为之一滞,金陵城中无论修士凡人,皆屏住了呼吸,被那崩天裂地的雷光映得面无人色。
岂料那雷光笼罩下的人影猖狂至极,见此等天威仍不知躲避,反而化作一道炫目的流光冲天而起,刹那间人影与剑影好似合为一体,要把青天一剑洞穿。
“轰隆!!!”
暗色的雷光蛮横地穿透了皮肉与灵台,直抵神魂栖身处,脆弱的神魂寸寸焦裂,朱英瞳孔霎时涣散,如受万重油煎火炙之刑,坚忍如她,也瞬间被那剧痛摧毁了理智,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可在与天道相抗的风口浪尖上,无人能听见,无人能相助。
朱英紧握着剑柄的五指脱了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莫问自掌中滑脱,拼尽全力打出的一道天绝剑气与结婴雷劫相撞,如同螳臂当车,悄无声息地湮灭无踪,莫问也在狂暴的雷霆中剧烈震颤,几乎哆嗦出了重影,雷光顺着遍布剑身的裂痕噼啪炸响,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溃,碎成万千残刃。
生死一线间,强烈的求生欲摧动金丹奔涌出浩瀚灵气,连带着方才纳入的雷息也一并吐出,熟悉的气息勾动了朱英的神识,让她蓦然触及了以神识感受灵气的法门,登时豁然开朗,拼命攥紧了那一缕领悟,试图召来灵气修补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