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祈佑这一句话,确实阴毒到了极致,连姜远都愣了愣。
如果赵祈佑此时将分袭爵位的圣旨撤回,若消息传出去,没有人会怪他过家家般玩耍。
只会让那些家中有爵位的庶子怒火千丈,而这怒火不会撒向赵祈佑。
而是撒向反对分袭爵位的人,甚至自己的嫡长兄。
如此一来,铁板一块的爵位世家,会加内部矛盾与纷争。
相反,赵祈佑当了个好人,朝廷给庶出之人争了权力,是你自己家不同意,怪不得他这个皇帝。
赵祈佑没有费一兵一卒,就让他们自己拿起了刀互砍。
姜远捻着胡渣子,在朝堂上乱看,他觉得赵祈佑自个想不出这等损招来,定然有人给他出了主意。
而且算准了,分袭爵位之法一出来,必然有人反对。
姜远目光看向闭目养神的伍泽与夏千海,又看看张兴,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仨。
但这三人,皆面无表情,站桩一般浑如身外人。
姜远又觉着不可能,这一招只有他与赵祈佑知道。
无意间,姜远的目光落在众朝臣身后,正拿着笔狂书的伍云鉴身上。
伍云鉴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起头来,正好与姜远的目光相接。
伍云鉴难得的露了齿笑了笑。
“原来是这货,怪不得!伍家就没有出过平平之辈啊。”
姜远立即确定,这损招是伍云鉴出的。
当初在鹤留湾,姜远给赵祈佑出这个爵位分袭制时,自觉已是够损,够完美。
没想到伍云鉴这货,又给这一招添了枝叶,只让赵祈佑补一句话,就使得此计再无漏洞。
什么是狠人,不声不响上来就捅敌人心脏的,这才是狠人。
姜远朝伍云鉴拱了拱手,以示自己的佩服。
伍云鉴收了笑,继续写他的记录,好似万事与他无关。
而此时西门楚与荀封芮、崔录景等人,才知真正的厉害,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们若坚持反对,定然要被各家士族庶出的子弟记仇,在朝中为官的庶出之人着实不少。
甚至还会被自家子弟记恨,这不是让人觉得,他们根本没把庶出的子弟放眼里么?
更让他们蛋疼的是,他们自己本身也不止一个儿子,这又让庶出的儿子怎么看待这件事?
若现在赞同爵位分袭制,那刚才的大声反对又算什么?
自个打自个的脸?
总不可能说,咱就是不想庶子继爵吧?
这么说,自家后院就得炸。
明明知道是个阴谋,却找不出一点破绽来,这种无力感谁受谁知道。
而还有很大一部分,出身小族或寒门的朝官,此时却乐得看戏。
他们家中没有爵位,怎么折腾都与他们无关,又怎会与西门楚等人站一块。
姜远见得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拱手道:“陛下,君无戏言,圣旨已下,岂可儿戏,不妥啊!”
赵祈佑身形一正,威严自生:“丰邑侯所说有理!君无戏言,即刻诏告天下!”
西门楚与荀封芮、崔录景等人再无话可说,沉着脸退回了班列。
他们此时才知道,赵祈佑先前那什么衣冠荣身,哪是什么妥协,这是分明是在下毒前,先给的糖。
西门楚等人侧头看向姜远,心中暗恨不已。
这等阳谋,绝不是赵祈佑能想出来的,不是姜守业出的主意,就是姜远这厮。
真的是好毒。
姜远迎上西门楚的目光,耸了耸肩,笑得天真无邪。
伍泽与夏千海也看向姜远,暗道姜远这货,相比于姜守业,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当初在淮州,姜远曾让他二人转告赵祈佑,说什么当初定下的计策可以施行了。
当时姜远并未明说是什么计策,到得此时,伍泽与夏千海才知真相。
赵祈佑见得事情已定,该搅的事已搅了起来,便道:“还有事奏否,无事退朝。”
赵祈佑心情极悦,看着西门楚等人明知是根吊颈的绳,却不得不钻进去,这份快意怎能不找人分享。
要分享这份爽,自然就得找出这招的始作俑者,他不着急退朝才是怪事。
此时一众朝臣苦脸的苦脸,开心的开心,哪还有什么事要奏,便要山呼万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