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程鹤不肯落子,原是在那宋正平在时以三对一四人一战之时,见识过这棋局的诡异。落子便是一个惨败。更如那公案一般,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出错。
然,此番倒不是因为一个输赢,只是不想再入此局罢了。
自父上之山亡故,程鹤便是失去了方向,与这世间茫茫然,不知所归。
说起这程家以“驿马旬空”之术传家。
其祖,自太祖御龙在野之时,便算得天下大势,遂,追随太祖征战,一路推汉灭唐,收复蜀地。
然,却因算得“伯仲异位”,便恐那“龙脉旁落”,遂谏言迁都洛阳。
然,太祖心慈,又有太宗竭力劝阻,致使迁都之事不得行。
于是乎,后现“烛影斧声”,再有“金匮之盟”。终是一个皇位归仲,不可逆也。
此事后,程家便再不得太宗重用。
却因这“驿马旬空”乃易术之人,不可杀,亦不可流于野。
这玩意太邪乎,没事干弄出一个“夜观天象”,那闹出来的可不是一般的热闹。
而且,这类人太危险,且不能让他没事干生孩子玩,弄出来一个人丁兴旺。必须得严格的控制。
于是,太宗密旨留于后:“程家男丁只留其一,死不可明丧。落官太史局令,世袭罔替”。
然,程家后世虽是一个勤勉,且算得那“双瞳”,算得那“龙踔一目”倒是算不清爽自家的一个旦夕祸福。
此乃逆天者,受无恩之刑也!
只能作的一个,空有这“推天之术”,倒是无有“回天之力”。
熙宁年,世袭太史局局正的程之山,受得提举司天监沈括沈存中先生点化,遂放弃钻研旬空驿马之术,兼理验作院诸事,而成“百业巧工”之名。
后因臣工谏“空耗国帑”之言甚盛,神宗无奈,遂裁撤验作院。
然,又不敢忘先帝之“资圣薰风”之志。遂又立院,曰“慈心”,且以私产资之于内府。于是乎,程之山便又兼任都知慈心院事之职。
后得一子程鹤,这程鹤却是个天子聪慧,实为旬空驿马之天纵之才。
此子三岁行得幻方,五岁推得四元。这天纵之才降世,且是让其父之山惶恐不已。恐其子再步程氏先人的后尘。
便是上请哲宗,荐此子为知慈心院事。一杆子,把他支到济水之源,沁园旧址,让他躲去那朝中利害,远离朝堂。
即便是如此,那程鹤娶妻不久,便得一胎两子。
在平常百姓家,此事便是一个天大的喜事。然,与这程家,却也逃不出这“程家男丁只留其一”的圣谕。
眼睁睁的看那太医将那襁褓之子溺死于盆中,只留得那程乙一丁。
但那之山郎中学识所在,总是耐不住寂寞。
又因那“崇宁五年的彗出西方”之言,而被逐出京城,存身与那汝州之野差司炉之事。
虽是一个差遣,却与那流放无二也。
彼时,程之山才明白这“天道之行浩浩汤汤,而非人为可逆”。
“驿马旬空”亦是如此,能推得灾祸,却也无为那天定之事,不可逆也。
按现在的话说,这样的人能预知事情的展,却不能拿出能解决问题的方案。
如此倒是无趣也。
也只能眼睁睁的看了事物的展,不可改变而徒增伤悲。
但是,这悲伤,却不能与人说来,说出来也是个伤人害己,终究做得望洋之叹。
如此,倒不如不去知晓,且浑浑噩噩了此残生,做一个“愚且鲁”之态,也能“无灾无难到公卿”。
如今这之山郎中已作古,程鹤却也知道,父亲让他掌管慈心院是何苦心。
且是这帮人“驿马旬空”们甘心麽?
哈,若是他们甘心,何苦那存中先生以被贬之身,于耄耋之年费心费力收天下之术、技做那洋洋万言,包罗万象的《梦溪笔谈》?
之山郎中又何苦那要以身祭窑以求天青无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