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有很多种。上市只是其中一种。”曹辛夷转动着杯子,“有时候我觉得,他更怀念的是那个一无所有但满怀希望的自己。”
老板点点头:“我懂。我开这家店之前,在华尔街投行工作了十年。西装革履,年薪百万,但我每天晚上都要吃安眠药才能睡着。现在我每天工作十四小时,赚的不到以前的十分之一,但睡得像个婴儿。”
他给曹辛夷加了片柠檬:“告诉龙先生,如果他哪天累了,欢迎随时回来。我的地下室永远给他留着——不过现在要收费了,一晚上五十美元!”
曹辛夷笑了:“我会转告的。”
楼梯传来脚步声,龙胆草走了上来。他的眼睛有些红,但表情平静了许多。
“谢谢。”他对老板说。
“不客气。常回来看看。”老板眨眨眼,“下次来,我请你喝我新酿的Ipa,名字就叫‘地下室奇迹’。”
走出啤酒吧时,夜晚的凉风吹来。龙胆草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五年前的空气和现在的空气一起吸进肺里。
“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他说。
“什么?”
“这五年,我们一直在往前跑,怕被追上,怕错过机会,怕犯错误。”龙胆草看着街灯下飞舞的尘埃,“但其实真正的成长,不是跑得有多快,而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下来,回头看看自己从哪里来。”
曹辛夷握住他的手:“那现在呢?要继续跑,还是停下来?”
“继续跑。”龙胆草说,“但这次,我知道要带着什么一起跑。”
他看向远方曼哈顿的灯火:“带着那个地下室的初心,带着那些曾经犯过的错误,带着所有信任我的人——包括那些我曾经辜负,又重新相信我的人。”
5
回曼哈顿的车上,龙胆草收到九里香的邮件。
邮件里是庆功宴的最终流程表,还有一份长达五十页的“全球人才计划”详细方案。九里香在邮件末尾写道:
“龙总,有件事需要向你汇报。今天下午,我们收到了十七封辞职信,全部来自老员工。”
龙胆草的心一沉:“原因?”
“不是你想的那样。”九里香很快回复,“他们不是要离开公司,而是要离开现在的岗位。张弛——就是三年前因为林晚的举报被辞退,后来又被我们重新聘用的那位——申请调到新成立的‘员工再培训中心’,他说想帮助那些像他一样走过弯路的人重新开始。”
“其他人呢?”
“李想申请去云南分公司,他想参与我们和当地高校的‘数字扶贫’项目。王薇想去新加坡分部,她说她的孩子在那里读书,她想陪孩子成长的同时也开拓海外市场。”九里香顿了顿,“还有十二个人,申请降薪调岗到新成立的‘创新实验室’,那里没有kpI,只有天马行空的想法。”
龙胆草看着手机屏幕,久久没有说话。
“你在想什么?”曹辛夷问。
“我在想,”龙胆草缓缓地说,“一个公司真正的成功,不是让员工离不开它,而是让员工在离开时,能去往更好的地方——哪怕那个地方,还在公司内部。”
车驶过布鲁克林大桥,曼哈顿的灯火越来越近。这座城市的夜晚永远不会真正黑暗,总有人在某个角落亮着灯,为了梦想,为了生计,或者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
“明晚的致辞,”龙胆草突然说,“我想改一下。”
“改成什么?”
“我想说说那些失败,那些错误,那些我们差点放弃的时刻。”他看着窗外飞逝的流光,“我想告诉所有人,龙胆科技最宝贵的不是八十七亿市值,而是我们从地下室走到这里的路上,没有丢掉的那些东西。”
曹辛夷靠在他肩上:“他们会懂的。”
6
林晚最终没有去庆功宴。
她坐在公寓的地板上,面前摊着基金会的工作文件。但她一页也看不进去。
手机亮了一下,是龙胆草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那个地下室墙上的字迹,最后一行——“而我是那个差点毁了这一切的人”。
照片下面有一行字:“但你也是那个帮我们守住这一切的人。”
林晚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滴在手机屏幕上。她打字,删除,再打字,再删除。最后只回了两个字:“谢谢。”
几分钟后,曹辛夷的消息也来了:“林晚,明早九点,公司开会讨论基金会的下一步计划。你是项目负责人,必须在场。”
然后是姚浮萍:“我批准了你的调岗申请,但有个条件——你必须继续担任数据安全部门的技术顾问,每周远程会议一次。不接受反驳。”
九里香:“基金会需要人力资源支持,我派了两个人过去。他们的履历你邮箱了,明天见面聊。”
最后是姚厚朴,他来一张女儿的照片,小家伙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附言:“我女儿说,想见见那个救了爸爸公司的阿姨。”
林晚看着这些消息,又哭又笑。
她站起来,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女人三十岁,眼角有了细纹,但眼神清澈坚定。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伪装、需要隐藏、需要不断赎罪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