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摇曳,暗香盈动。好一出洞房花烛夜的美梦。知白依偎在陌生男人的怀中,笑意盈盈地看着对方,转而又神色冰冷地看向自己,凤君听见他在问:“你为什么在这里。”“我最讨厌你了。”这竟然是自己最恐惧的事情?凤君冷哼,真是可笑。然而心底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响起:为什么知白会躺在别人怀里?为什么他讨厌你。他明明说最喜欢你了。都是骗你的吗?你不生气吗?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你对知白一点感觉没有吗?凤君被这声音蛊惑住,他怔怔地看着暖帐内亲昵的二人,眉宇间渐渐浮上一抹怒色。不对。知白怎么能对别人露出那样的笑容呢?他怎么能在别人的怀里呢?于是心底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那就杀了他。杀了谁?凤君想。杀了那个男人,把知白拉回来。你难道不想抱住他吗?你不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在意他了吗?凤君心里一惊。暖帐内知白言笑晏晏,乌黑的双眸里含着化不开的水汽,他眼角泛红地看了过来。像是一个无声的邀请。杀了那个男人啊。凤君听着那道声音,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握着佩剑。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杀死了那个男人。幻境猛然碎裂。万渊笑着说:“凤君,你杀人了。”“没想到神兽凤凰心底也有贪恶。”“这个幻境能放大人心底的贪念与恶意。人人都道凤君光风霁月,举世无我双,乃天地间真君子,”万渊顿了一下,恶意满满地问道,“仙人,刚刚看到他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抱他?吻他?”万渊阴邪地笑着,“还是想做更多污浊不堪的事情?”“九天神境的人知道你对自己的徒弟有这般心思么?”凤君浑身一僵。黑暗席卷而来,他站在血海中央,粘稠腥臭的血水漫过双腿,他垂眼望向血水里自己的倒影。凤君觉得自己的魂魄从体内挣扎而出,悬在空中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具躯壳,一眼洞穿了其中的虚伪和怯懦。他不是什么君子,也从未坦荡磊落过。他因爱生贪,因爱生恶,因爱生忧,因爱生惧。精美的皮囊下,早就被嗔贪痴念啃噬殆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哪一天意识到这个爱流眼泪的小小少年已经长大成人,哪一天发现他的身量越发高挑挺拔,又是哪一天看向他的眼神开始不再单纯?他想一直看着知白,所以也想那双眼睛只看着他。他想抱着知白,所以也想知白只依偎在他怀里。他想独占知白,所以也想让知白独占他。只是他不敢。他惶然于那个猩红的噩梦,把自己困在狭小的牢笼,只敢从缝隙中偶尔窥探一眼灼灼华光。自己畏他,惧他,却又控制不住地爱他。浓重的鬼气将凤君吞没。无数双手从深渊中拖着他,将他不停往下拉。灵力和鬼气相互交织挣扎,万渊幽幽开口:“人心底的恶意会催生出魔,那神呢?”凤君周身血液瞬间凝滞。鬼气倒灌进灵海。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不待他思索,一道剑光当空划过,知白劈开重重鬼气,一剑贯穿了万渊。他的灵力扫过整片魔海,万渊重伤,知白设下结界,封印了苍北魔域。凤君站在血海之上,灵海里一股阴冷气息横冲直撞。他想起万渊不怀好意的笑容,惶恐地一次次探查自己的心脉。然而每一次,他都能感受到那股和灵力相互交融的阴冷鬼气。他的面色愈发阴沉。“你怎么了?”身后突然响起知白的声音。凤君回头,直直撞进那双乌黑如墨的双眸。上演了千百万次的场景又一次出现在脑海。凤君哑然失笑,原来如此。“凤君?”知白唤了他一声。凤君望着那双眼睛,看了良久,神色怅然淡淡说道:“我们走吧。”回到栖桐殿,凤君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关进了屋内。透过琉璃镜子,里面的人熟悉又陌生,一双凤眸深处正涌动着缕缕黑雾。他绝望地闭上了眼,挥手将镜子劈得粉碎。这几日他用尽所有方法来净化体内的鬼气,却都失败了。那缕鬼气如同在灵海生根发芽了一般,越长越深,越来越重,始终和自己的灵力交织在一起。凤君颓然地坐在地上,未来某一天,这股鬼气会压过灵力。那时候自己就会堕魔。而知白会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