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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时今日,他的心愿是都达成了,只是转眼又要成空。还怨不得旁人,是他自己一手葬送。
贺雪权一字一句追忆往昔,末了问乘白羽:
“你还记得么?”
乘白羽颔说记得,却始终未添一言。
行至抱鹤台,夜厌锋刃起,恰是一套《云中》。
在学宫做弟子,谁不仰慕宫主与道曷仙子神仙眷属?乘白羽拉着贺雪权摹过《云中》的招式。
于是贺雪权记起,是谁教过乘白羽剑法呢?
正是他自己啊。
只是此后,世事蹉跎,两人长久没有再共作剑舞。
太久太久了。
乘氏惨祸横亘心间,乘白羽总要藏拙,要韬光养晦,久而久之,贺雪权便忘了。
忘了他曾也是灵秀一点聪慧透顶,贺雪权研习的剑谱,他看一眼就能信手演来。
他到底是乘宫主和道曷仙子的血脉,又真的会不学无术么?当然,不会。
可是,是自然而然“忘记”,还是怀着一寸不可说的私欲故意“忘记”呢?
当年梦魇之案的来龙去脉,包括贺临渊的藏身之地,不正是贺雪权一个字不漏瞒着乘白羽的吗?
只因当乘白羽头顶“草包”之名,困在仙鼎盟一隅宫室寸步难行,剖开显赫的家世和耀眼的灵魂,他才真的只属于贺雪权一人。
他为他哭,为他笑,悲喜只为他一人。
这是,贺雪权选的路,卑鄙且自知,而今是该付出代价。
最是人间留不住,曾经拥有过的,终究亲手毁掉。
剑势越显得滞缓,
乘白羽问:“怎么了?”
贺雪权欲言又止,最后道:”从前演练剑式,总会有春行灯浮在近旁。”
“……”
乘白羽抬抬袖子,最终只是称病,说无力祭出春行。
贺雪权眼中无限悔痛追忆,乘白羽转过脸。
游完学宫,贺雪权领着转去学宫东南一片湖沼。
这里不比鲤庭,鲤庭水清如碧,这里多沼泽枯木,十成十的穷山恶水。
就是在这里,乘白羽救下伤重的贺雪权。
那时贺雪权不慎被几个心术不正的修士现妖族血统,要生剥他的妖丹炼药,乘白羽路过时,他已穷途末路。
真正穷途末路。
他生下来不知爹娘是谁,混迹在神木谷与闲鹤州交界一带,那里人和妖、半人和半妖交杂而居,能修炼出气海内府,已经算他有造化。
那几名修士是金丹修为,如今看譬如蝼蚁,可当时不同,当时贺雪权力战不敌,几近气竭,连人形也难以维系。
被一袭紫衣揽进怀中的时候,贺雪权只叹老天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