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那家他们以前常去的、价格亲民的连锁火锅店。姜译哲提前到了,定了一个最里面的小包厢。包厢很简陋,但足够安静,隔音也还算好。他坐立不安地等待着,不时看向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当萧潇推开包厢门走进来时,姜译哲几乎立刻站了起来。“潇潇……你来了。”他声音干涩,连忙拉开自己对面的椅子,“快坐。你……你这是怎么了?”
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萧潇身上,那些完全没有办法遮盖住的伤口。
萧潇在他对面坐下,将包放在一旁,动作自然地将袖口整理了一下:“没事,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骑自行车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似乎只是不想把太多的精力浪费在和他交流这件事情上,接着,萧潇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菜单上:“点菜吧。”
她的冷淡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姜译哲刚刚升起的一丝热切。他讪讪地坐下,拿起菜单,却又没什么心思看,简单地翻了几下之后还是选择递给她:“你……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吧?我不太擅长点菜……”
萧潇随便点了一些吃火锅的时候经常会点的东西,然后就坐在那里开始玩手机。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火锅店背景的嘈杂音乐隐隐传来。
最终还是姜译哲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他放下菜单,双手交握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神恳切地看着萧潇:“潇潇,我……我真的只是很担心你,就像我给你的短信里面说的那些,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再给我一个跟你交流的机会,如果说你还认为我们两个没有办法回到从前,那样的话我也可以接受……”
萧潇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姜译哲,我大概能猜到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只是欧阳月。”
姜译哲被她的话噎住,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处理好,是我让你失望,让你伤心……”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语气变得急切而充满期盼,“潇潇,过去的事,我们能不能……暂时先放下?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像是狡辩。但是……但是我们能不能……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离开这里一段时间?”
他越说越快,眼睛亮了起来,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们可以请假!对,请假!出去旅游,散散心!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把这里所有烦心的事,所有不开心的人,都暂时抛开!就像……就像重新开始一样!在旅途中,我们慢慢聊,慢慢磨合,好不好?”
他描绘的场景充满了逃避主义的诱惑——逃离复杂的人际关系,逃离可能的危险,逃离过去的阴影,在一个全新的、只有彼此的环境里,试图修补裂痕。
然而,萧潇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动容。她甚至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大麦茶,动作不疾不徐。
等到姜译哲充满期待地说完,眼巴巴地望着她时,萧潇才放下茶杯,抬起眼,目光清冷而直接地看着他,声音平静无波:“这样好了,我来问你个问题吧,如果说你能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答应你的这个邀请。”
姜译哲仿佛抓住了希望,连连点头,眼巴巴的看着萧潇,就像在看着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萧潇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抬头看向他的方向:“我的问题很简单。”
“之前杀了我的人就是你,对吧?”
她看着姜译哲因为激动而微微充血的眼睛,看着他那张写满了痛苦与猜忌的、熟悉又陌生的脸。一个更加冰冷、更加确凿的答案,在她无比清晰的逻辑链条和无数次死亡轮回的痛楚记忆中,逐渐浮现,凝聚成形。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她之前所有的推理跟猜测全部都对上了。
姜译哲只感觉如遭雷击,只能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看着她的眼神一点点地,变了。
那层一直以来覆盖其上的,用于伪装和观察的平静淡漠,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绝对理,和一种终于拨开迷雾,看清事情真相的了然。
她忽然轻轻地、淡淡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刺骨的寒意。
“姜译哲,”她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却像冰锥一样,狠狠戳进了姜译哲的耳膜,“看来我应该是猜对了,之前杀了我的那个人就是你对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姜译哲脸上所有的激动、愤怒、猜疑,瞬间凝固,然后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到极致,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茫然,以及一种被天方夜谭般的指控砸中的荒谬感。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我……杀你?萧潇!你疯了吗?!我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杀人可是犯法的,而且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果然如此,这样就全都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