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包裹着身躯,带着葬神渊深处万载沉积的寒意与死寂。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每一次划水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萧烬的意识在黑暗与剧痛的边缘沉浮,唯有胸前那枚归墟泪传来的冰冷触感,如同锚点,将他死死钉在这残酷的现实里。
他无法自己游动,只能依靠璇玑和礁石。
璇玑游在他身侧,一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腹,避免触碰他胸前那狰狞的创口,另一只手奋力划水。她体内那股源自守墓人馈赠和水元晶核的纯净水元之力,在冰冷的海水中悄然流转,形成一层极其微弱的蔚蓝光晕包裹着两人,驱散着刺骨的寒意,也带来一丝向上的浮力。她星辰般的眼眸中充满了疲惫,却异常坚定,每一次换气都带着沉重的喘息。
礁石巨大的身躯游在另一侧,他肋下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海水浸泡下不断渗出金色的血液,混合着残留的暗红血煞,如同飘散的金色丝带。他仅存的右臂死死箍住萧玦的另一边身体,巨大的手掌如同铁钳,分担着璇玑的压力。每一次划动,都伴随着肋下肌肉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布满血丝的琥珀色巨眼中充满了野兽般的忍耐和痛苦的低吼。他庞大的身躯如同破浪的礁石,硬生生在前方挤开浑浊的水流。
老疤头则跟在最后,他断了一条手臂,身上多处骨折,全靠一股求生的狠劲和多年海上搏命的本能,用仅存的手脚笨拙地划水,勉强跟上。他布满刀疤的脸上毫无血色,每一次动作都牵动着伤口,嘴角不断溢出带着气泡的血沫,眼神涣散,全靠意志支撑。
“撑住…快到了…上面…有光…”璇玑的声音透过海水传来,带着鼓舞,也带着她自己沉重的喘息。她抬头望向头顶,透过越来越清澈的海水,能看到一丝微弱的天光,如同黑暗深渊尽头唯一的希望。
萧烬艰难地转动眼球,顺着璇玑的目光望去。那点微弱的天光,在无尽黑暗的海水中,显得如此遥远而珍贵。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灌入一口腥咸冰冷的海水,引一阵剧烈的呛咳,胸口的创口再次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深蓝冰晶混合着黑血从嘴角溢出。
“别说话!烬哥哥,省着力气!”璇玑焦急地收紧手臂,星辰蓝光努力稳定着他颤抖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漫长如永恒,也许只是短暂的一瞬。
哗啦——!!!
四人终于冲破海面!
冰冷刺骨、带着浓烈咸腥味的空气猛地灌入口鼻!巨大的压强差让肺部如同被重锤击中,萧烬、璇玑、礁石都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部火烧火燎。老疤头更是如同濒死的鱼,大口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空气。
天光刺眼。
头顶是铅灰色、低垂压抑的厚重云层,仿佛随时会压垮下来。没有太阳,只有一片混沌的灰白。狂风卷着冰冷咸湿的水汽,如同鞭子般抽打在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海面并非平静,而是翻涌着灰黑色的、带着白色浪沫的波涛,如同无数躁动的巨兽脊背。
他们身处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死寂的灰色海域。海水浑浊,漂浮着细碎的冰凌和一些不知名的、深褐色的腐烂海藻,散出浓烈的腥臭和腐朽气息。视野所及,没有任何陆地的影子,只有无尽的、令人绝望的灰暗波涛。
“咳咳…这…这是哪?”老疤头趴在漂浮的一块碎裂船板上,断臂处被海水泡得白,声音嘶哑虚弱。
“不知道…葬神渊…外面…”礁石巨大的身躯勉强浮在水面,肋下的伤口在海水冲刷下不断涌出淡金色的血液,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琥珀色的眼中充满了凝重。这片海域的气息,比他们来时经过的血海更加死寂、压抑,仿佛没有任何生机。
璇玑紧紧抱着萧烬,让他头部尽量高出水面,星辰般的眼眸同样充满了忧虑和茫然。守墓人最后将他们送出葬神渊的力量显然是随机的,这片陌生的死海,危机四伏。
就在这时!
“呃…”被璇玑护住的萧烬喉咙里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他胸前的归墟泪仿佛感受到了外界海风的刺激,幽蓝的光芒微微一闪!一股冰冷死寂的寒意瞬间扩散开来,将他周围一小片翻涌的海水都冻结成了薄薄的冰碴!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皮肤下的深蓝冰裂纹路再次亮起微光!
“烬哥哥!”璇玑大惊失色!她能感觉到归墟泪的躁动和萧烬体内那两股力量再次爆的冲突!在这茫茫死海,失去行动能力的萧烬一旦归墟泪彻底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上岸…”萧烬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他体内的紫金烙印正在疯狂调动最后的力量压制归墟泪的反噬,每一秒都是巨大的消耗和痛苦。
璇玑和礁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在这片死寂的海域,寻找陆地谈何容易?
“看…看那边!”老疤头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惊疑。他用仅存的手指向远处翻滚的灰色浪涛深处。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只见在灰暗的天幕与浑浊海水的交界处,一个极其模糊、低矮的黑色轮廓,在风浪中若隐若现!像是一块巨大的礁石,又像是一座…小岛?
希望!
“走!”礁石低吼一声,巨大的右臂再次力,几乎是将萧烬半抱半拖,朝着那模糊轮廓的方向奋力游去。肋下的剧痛让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金色的血液不断在海水中晕开。
璇玑也立刻跟上,星辰蓝光包裹着萧烬,为他减轻一丝负担,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四周。这片死海太安静了,除了风声浪涌,没有任何海鸟或鱼类的踪迹,安静得令人心头毛。
老疤头趴在船板碎片上,用一只手和腿拼命划水,咬牙跟上。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但他知道,一旦掉队,必死无疑。
距离在艰难地缩短。那模糊的黑色轮廓渐渐清晰。
确实是一座岛。
一座极其荒凉、死寂的岛。
岛屿不大,形状如同被啃噬过的巨大兽骨,嶙峋怪异。通体覆盖着暗沉黑的岩石,寸草不生。岸边是陡峭的、被海浪冲刷得光滑如镜的黑色崖壁,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孔洞,如同怪物的巢穴。岛屿中心地势稍高,也是光秃秃的黑色岩山,看不到任何绿色。整个岛屿散着一种被遗弃万载的、毫无生机的死寂气息。
唯一的“入口”,是一处被海浪侵蚀出的、狭窄而幽深的海蚀洞。洞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黑黢黢的,不断有冰冷的海水涌入涌出,出空洞的回响。
“是这里了!”礁石看着那陡峭的崖壁和唯一的海蚀洞口,琥珀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没有沙滩,没有平缓的登陆点,只有这看起来就危机四伏的洞穴。
“进去!总比…漂在海里强!”璇玑当机立断。她感受到萧烬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归墟泪的寒意也越来越重。
四人挣扎着靠近洞口。汹涌的海浪拍打着洞口嶙峋的礁石,溅起冰冷的水花。洞口内一片漆黑,散着浓烈的海腥味和一种岩石深处的阴冷湿气。
礁石深吸一口气,巨大的身躯率先挤进洞口,用宽阔的脊背抵挡着涌出的海水,为后面的人开辟道路。“璇玑姑娘,快!”
璇玑抱着萧烬,紧随其后,星辰蓝光在黑暗中亮起微光,照亮前方湿滑的岩石。老疤头也咬着牙,手脚并用爬了进去。
洞内比外面更加阴冷潮湿。脚下是湿滑的、布满了锋利贝壳和苔藓的岩石地面。洞壁高耸,怪石嶙峋,不断有冰冷的水滴从洞顶的钟乳石上滴落,出单调而瘆人的“滴答”声。空气浑浊,带着浓重的咸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岩石腐烂般的陈旧气味。
洞道蜿蜒曲折,时而狭窄仅容一人通过,时而开阔如小型洞窟。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窥视着这群不之客。
“这鬼地方…真他娘的邪门…”老疤头喘息着,声音在洞内回荡,带着一丝恐惧。
“别出声…小心…”礁石低沉的声音带着警惕,他巨大的身躯走在最前方,如同移动的盾牌。
不知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