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御兽城的青石瓦檐时,元彬跟着王岩踏出暗室。
巷口穿堂风卷着几缕腥气,混着远处飘来的兽类特有的臊味,直往鼻腔里钻。
北宫皱了皱眉,指尖悄悄掐了个避尘诀——这城里的灵气虽浓,却带着股说不出的浑浊,像被千万只妖兽的气息反复浸过。
"上仙看那。"王岩抬手指向街道尽头。
元彬顺着望去,只见青石板路上正行来一道身影。
那人身形足有两丈高,下半截裹着暗青色龙鳞,每走一步都在地面砸出浅坑;上半身却是人形,肌肉虬结的胸膛前挂着串骨珠,脖颈处鳞片翻卷,露出半截暗红蛇信,正随着呼吸吞吐。
最骇人的是他眉心一点金鳞,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分明是真君境的威压。
北宫脚步微顿,袖中指尖已扣住一枚冰魄针。
元彬却按住他手腕,不动声色地将人往身后带了半步——那股威压虽强,却不带半分敌意,倒像是某种惯于被敬畏的上位者自然流露的气势。
"那是圣域联盟的鳞渊部修士。"王岩压低声音解释,"这御兽城本就是妖兽与修士混居之地,圣域联盟为了镇场子,专门从海外请了这些半龙血脉的修士驻守。
您看他腰间的青铜环没?
那是御兽令,能直接调动三阶以上的妖兽。"
龙身人的修士走到近前,蛇信突然在空气中一探,目光扫过元彬三人时顿了顿。
元彬垂眸盯着自己脚尖,只作寻常散修模样。
直到那道身影拐进街角的兽骨牌楼,北宫才松了口气:"这地方。。。。。。比我想象的更乱。"
"乱才热闹。"王岩笑了笑,"您看这街道两边的铺子——左边挂着玄铁笼的是卖灵宠的,右边飘着血幡的是收兽丹的,最里头那间挂青铜铃铛的,专门收妖兽逆鳞。
上回我师哥在这儿卖了块火鳞豹的内丹,换了二十块中品灵晶。"
元彬闻言抬眼。
街道两侧的建筑果然奇形怪状:有的用妖兽骸骨搭成房梁,有的在门楣上嵌着活物眼睛(那眼睛还会随着行人转动),最妙的是街角那间药铺,招牌竟是只被制成标本的九头鸟,每根翎羽都沾着亮晶晶的灵液。
他忽然注意到,所有建筑的墙角都刻着细密的兽纹,那些纹路彼此勾连,在暮色里泛着淡金色的微光——竟是套隐灵阵,能将妖兽气息转化为灵气供修士使用。
"好手段。"元彬低笑一声,"用妖兽的生气养修士的灵气,这御兽城的老祖宗倒会算计。"
王岩听得一怔:"上仙连这都看得出?
我在这儿住了三年,还是上个月被师傅敲着脑袋才明白,那些兽纹不是装饰。。。。。。"
说话间已到神照门驻点。
那是座建在石崖上的小院,院门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刻着"神照"二字,倒比城里那些花哨铺子显得干净。
王岩推开院门,院内青竹沙沙,正中央的石桌上摆着半壶凉茶,显然主人刚离开不久。
"我师傅前日去了南丘山寻雷纹虎,说是要给门里新收的小崽子们炼护心丹。"王岩挠了挠头,"原本该留个师兄看家,可那家伙昨日跟人赌斗输了,被关在后山面壁呢。
上仙要是不嫌弃,就在东厢住下?
我让人把床铺晒过,被褥都是新换的。"
北宫扫了眼东厢的雕花窗:"正合我意。
要是见着真仙,倒要多费些虚礼。"
元彬没说话,却也点了头。
他前世做水德星君时,最厌那些虚与委蛇的应酬,如今虽在凡世,能少些麻烦总是好的。
是夜,王岩打了两坛桂花酿来。
三人围坐在石桌旁,王岩捧着酒坛直搓手:"上仙明日要卖的那些材料,我今日先去打探了行情。
那批冰蚕鳞,寻常铺子最多给五块中品灵晶;可要是送到圣域联盟新开的万兽阁。。。。。。"他压低声音,"我有个师侄在联盟当杂役,说那阁子刚得了上头的批文,收材料要比市价高两成,还专收稀罕物。"
元彬夹起块腌笋的手顿了顿:"稀罕物?"
"就说您那株雪魄草。"王岩掰着手指头数,"我问了药行的老孙头,他说这草长在极北冰渊,十年才开一朵花,寻常修士见都没见过。
万兽阁的管事昨日还跟人说,要收三株以上的雪魄草凑炼丹。
您要是送去。。。。。。"他嘿嘿一笑,"至少能换三十块中品灵晶。"
北宫眼睛亮了:"那确实比暗市划算。"
元彬却没急着应,只转向院角扫落叶的小师弟:"小友,这御兽城的圣域联盟,可信么?"
那小师弟不过十五六岁,穿件洗得白的道袍,闻言慌忙放下扫帚:"回上仙的话,联盟的人倒是守规矩。
上个月有个散修卖了块蛟筋,说好的十块灵晶,当天就送到住处了。
就是。。。。。。"他犹豫片刻,"就是他们收材料时,总爱问出处。
小的听说,前阵子有个修士卖了块带血的玄龟甲,被联盟的人查了三天三夜,说是怀疑跟兽潮有关。。。。。。"
元彬的指尖在石桌上轻轻叩了两下。
水德星君的记忆里,兽潮是修仙界的大劫,每次爆都要折损无数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