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自叶真化名“叶凡”,深入凡尘,不觉已是数载光景。
这数年间,他踏遍山川大河,也曾于繁华都城小住,见过王朝的兴衰更迭,也目睹了无数凡人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他的心境,在这些红尘琐事的打磨下,愈沉静如水,不起波澜。曾经因连番厮杀而沾染的戾气,早已消弭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天地相融的平和。
《百炼真源诀》在他体内缓缓运转,不急不躁,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顺畅。他周身的气息,已与寻常凡人再无半分区别,便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当面,也只会将他当做一个略懂些养生之道的普通人。唯有那双偶尔开阖的眼眸深处,才会闪过一丝远凡俗的睿智与沧桑。
这一日,叶凡风尘仆仆,来到了一座名为“洛水城”的繁华大城。
此城与他之前所见的修仙者城镇截然不同,城墙高大巍峨,街道宽阔整洁,往来行人多是劲装结束的武夫,或绫罗绸缎的富商巨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江湖气息与商业的繁荣。城内酒楼茶肆林立,勾栏瓦舍遍布,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叶凡寻了一处临街的茶馆坐下,点了一壶粗茶,几碟小菜,悠然地听着周围茶客的谈天说地。
“听说了吗?那‘独孤大侠’,怕是撑不过这几日了!”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对同桌说道。
“唉,可惜了!独孤大侠行侠仗义,不知救了多少我们这些苦哈哈,怎就遭了这般暗算!”旁边一个干瘦的汉子扼腕叹息。
“是啊,听说中的是域外传来的奇毒,城里所有名医都束手无策,连宫里的御医都请来了,也是摇着头走了。”
“独孤大侠若是一去,这洛水城的恶霸们,怕是又要无法无天了!”
“独孤大侠……”叶凡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这名号让他心头泛起一丝涟漪。他依稀记得,当年在游山坊时,曾随口为教叶青青那丫头修仙界的基础剑法取过类似的名号,什么“独孤九式”、“独孤剑意”之类的,纯属恶趣味。
难道是她?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便被他自己否定了。修仙界广阔无垠,同名同号之人何其多也,更何况这只是一个凡俗武者的名号。
他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
然而,不知为何,心中那丝莫名的牵引,却让他鬼使神差般地向那茶客打听起“独孤大侠”府邸的所在。
独孤府位于城南一处僻静的巷弄,门前此刻却聚满了黑压压的人群,男女老少皆有,个个面带忧色,显然都是受过独孤大侠恩惠的百姓。人群中,还夹杂着不少佩刀带剑的武林人士,他们神色凝重,不时交头接耳,议论着独孤大侠的病情。
“王神医也出来了,看样子还是不行啊!”
“连‘妙手回春’张半仙都说此毒前所未见,怕是…唉!”
叶凡凭借着远凡人的敏锐感知,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如游鱼般挤到了府邸门前。他凝神朝着府内望去,就在此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带着几分熟悉感的剑意波动,从府内深处若有若无地传来。
这股剑意,与他当年所教叶青青的那些基础剑招,同出一源!只是,其中又多了几分江湖草莽的凌厉与饱经风霜的沧桑。
叶凡的心,猛地一沉!
难道……真的是她?
他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不动声色地分出一缕神识,如丝线般悄然探入府内。这缕神识极为隐匿,凡人根本无法察觉,便是寻常修士也难以现。
神识穿过几重院落,最终落在了内院一间卧房之中。
卧房内,药气弥漫。病榻之上,静静地躺着一个身影。
当叶凡的神识“看”清那人的面容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立当场,脑海中一片空白!
病榻上的,是一个头花白,面容枯槁憔悴的老妇人!她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皱纹,那是岁月无情留下的深刻印记。她双目紧闭,呼吸微弱,气息奄奄,仿佛随时都会油尽灯枯。
尽管容颜大改,衰老不堪,但那紧抿的嘴唇透出的倔强,以及眉宇间依稀可见的轮廓,叶凡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那是叶青青!
当年那个扎着羊角辫,跟在他身后,奶声奶气喊着“叶叔叔”,天真烂漫,对修仙充满向往的小女孩!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修仙者与凡人之间那巨大的寿命鸿沟,此刻化作最残酷、最冰冷的现实,狠狠地砸在了叶凡的心头。他曾以为自己见惯了生死,心如磐石,可当这残酷的现实生在曾经熟悉的人身上时,他的道心,依然受到了剧烈的冲击与震荡。
他明明离开游山坊也没有太多年月,对于拥有悠长寿元的他而言,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对于凡人来说,数十年光阴,足以让一个垂髫小童,变成风烛残年的老妪。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沉重,堵在他的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叶凡仔细用神识探查叶青青体内的状况。这一探查,他便现了端倪。叶青青所中之毒,并非凡俗间的普通毒素,其中竟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但却异常阴邪诡异的法力波动!
这丝法力虽然微弱,却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叶青青的生机。难怪凡间的医者束手无策,他们根本无法化解这蕴含法力的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