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苏康点头,“不光认字,还要教你们防疫的法子,编些小册子,画上草药的样子,免得下次再闹瘟疫。”
他想起昨天的事,又道,“今天那个叫石头的汉子,我看他对你很敬重,只是心里的坎过不去。”
提到石头,阎武叹了口气:“他爹死得冤啊。前年老王县令征粮,石头爹就多问了句‘为什么今年比去年多三成’,就被衙役活活打死在晒谷场。换作是我,怕是比他还犟。”
正说着,楼下传来阎智明的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味道:“阿爸,苏大人,石头叔来了,说要谢谢苏大人。”
苏康和阎武对视一眼,都立即站起身来。
只见石头低着头走进来,手里攥着个布包,布都被攥得变了形。
他把包往桌上一放,声音闷闷的:“这里面是我上山挖的天麻,不值钱,大人别嫌弃。白天……是我混账。”
“石头叔言重了。”
苏康急忙把布包推了回去,“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咱们都是武陵县的百姓,该互相帮衬。”
石头眼圈一红,猛地跪了下来,“咚”地磕了个响头:“大人要是不嫌弃,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我绝不含糊!”
阎武连忙把他扶起来:“都是自己人,别这样。”
又对苏康道,“大人,您看……是不是该立个规矩?以后寨里的人都得听您的吩咐?”
苏康连忙摆了摆手:“阎叔这是折煞我了。规矩该立,但得你们自己立。我只是来帮忙的,苗家寨还是你们自己的。”
他想了想,“不如这样,明天起,让智杰和兰兰跟着我学认药,他们年轻,学得快,学会了再教给其他人。”
兰兰闻言脸“腾”地红了,攥着衣角小声嘟囔:“我才不学汉人的东西……”
话没说完,她就被阎武瞪了一眼,只好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却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苏康。
只见他正低头看药材,侧脸在油灯下显得格外清晰,鼻梁挺直,睫毛长长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夜深了,阎武带着石头离开,兰兰却磨磨蹭蹭不肯走,一会儿假装整理桌子,一会儿又去看窗外的月亮,最后指着墙角的草药问:“这个真能治烧?我们寨里的药师说这是毒草,碰了会烂手。”
苏康拿起那株臭蒿,指着叶片上的纹路:“这叫臭蒿,得用沸水焯过才能煮,直接熬确实有毒性。你看这叶子背面,有白色的绒毛,采的时候要戴手套……”
他耐心讲解着用法,从采摘时间说到熬制火候,兰兰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眼神里的敌意渐渐变成了好奇,最后甚至搬了个小竹凳坐在旁边,托着下巴听得入了神。
等苏康讲完,兰兰突然抬头问:“我哥说你治好了城里好多人,是真的吗?”
“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兰兰咬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竹凳的边缘,“以前的官都只会欺负我们,要么抢我们的山货,要么骗我们的药材。”
苏康看着窗外的月光,月光透过竹缝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轻声道:“因为不管是汉人还是苗人,活着都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而且,你们也是武陵县的百姓,我这个县令,总不能看着自己的百姓遭难不管吧?”
兰兰没说话,低头抠了会儿竹凳,突然站起身,转身轻轻带上了门。
走到楼梯口,她回头望了眼竹楼里的油灯光,那灯光温暖柔和,像极了苏康说话的语气。小姑娘嘴角悄悄勾起个弧度,脚步轻快地跑回了自己的竹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