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康抬脚把他踹翻过去,宋明“嗷”地叫了一声,脸贴在冰冷的地上,嘴啃了口泥。
“你掌了十年银库,贪了八万两,够威宁百姓吃三年!”
苏康的脚还踩着他的背,“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
宋明只会哭着喊“饶命”,舌头打了结似的,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涎水顺着嘴角流到地上,和泥混在一起。
冯铮亮上前一步,举起那些用蜡封着的密信,信纸被风吹得哗哗响:“大伙儿再看看这个!曹新不光自己贪,还帮他叔曹震敛财!这些信里写得明白,曹震让他盯着窑厂,想把苏大人的水泥方子偷过去!”
人群彻底炸了。
一个瘸腿的老匠人拄着拐杖冲上来,拐杖在地上戳得咚咚响,指着曹新的鼻子骂:“我就说你为啥总往窑厂钻!隔三差五就来转悠,原来是想偷方子!你对得起威宁的百姓吗?对得起老天爷吗?”
苏康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声音朗朗的,像敲钟:“按大启律例,曹新通匪、贪腐、杀人,罪大恶极,今日午时,斩立决!”
“好!”
人群里爆出雷鸣般的叫好声,有个汉子甚至从怀里掏出挂鞭炮,“噼里啪啦”点燃了,红色的纸屑飞得满天都是,落在人们的头上、肩上,像撒了把红星星。
“宋明贪赃枉法,包庇纵容,判流放三千里,家产充公!”
苏康继续道,“他们俩的土地、粮食,全部分给受灾的百姓!常平仓以后归冯师爷管,每月初一、十五开仓查粮,谁想去看都成,带着孩子去也行!”
广场上的人“扑通”跪倒一片,黑压压的一片后脑勺,朝着苏康磕头,喊“苏大人万岁”的声音差点把县衙的瓦都掀了。
苏康赶紧扶起最前面的老妇人,她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抓着他的胳膊一个劲地哆嗦,眼泪把满脸的皱纹都泡湿了。
可苏康心里头却没多少轻松。
他知道,杀了曹新,等于狠狠打了曹震的脸。那位节度使在京原府一手遮天,说一不二,绝不会善罢甘休。
午时三刻,常平仓前的空地上,曹新被按在断头台上。
他头散乱,脸上全是血污,突然看着围观的百姓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尖利得像夜猫子叫,听得人头皮麻:
“苏康!你以为杀了我就完了?我叔会让你生不如死!还有梁老侍郎……他也不会放过你!你们都等着……等我叔来了,把你们一个个都扒皮抽筋……”
苏康心里猛地一沉——梁老侍郎?那个致仕后回威宁养老的礼部侍郎?平日里总装出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天天在自家院子里养花种草,他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斩!”
苏康没再犹豫,猛地挥了挥手。
鬼头刀落下,寒光一闪,血溅在粮仓的红墙上,像开了朵妖异的花。
百姓们看着那座被掏空的粮仓——里面果然只有薄薄一层新米,下面全是沙土和碎石子,有人“哇”地哭了出来,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骂声。
苏康让人打开从曹新家抄出的粮仓,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里面堆满了白花花的大米,还有几箱银子,在太阳底下闪得人眼睛疼。
有个小娃指着银子喊:“娘,那是星星吗?”
冯铮亮带着人按户登记,粮钱,一直忙到月亮挂上树梢,灯笼的光把人影拉得老长。
后半夜,王刚裹着寒气冲进苏康的书房,手里攥着本油布包着的小账册,布上还沾着点霉斑:“大人!冯师爷在宋明的旧箱子里翻出这个!您看……”
苏康接过账册,借着油灯的光翻开。
纸页黄黄的,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某年某月某日,“梁”拿了多少好处,兼并了谁家的田地,甚至还有几处写着“水泥方子咨询费”,加起来竟有一千多两。
他“嗤”地笑了一声,把账册拍在桌上,油灯的火苗晃了晃,映得他脸上的影子忽明忽暗。
原来如此。
曹震想要水泥方子,梁老侍郎在背后收钱,这俩人为了钱勾结在一起,难怪敢这么无法无天。
苏康走到窗前,望着州城的方向。
月色下,远处的山像蹲在那里的猛兽,黑沉沉的,仿佛随时会扑过来。
他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比曹新和宋明可怕十倍的对手。
但他不怕——他手里有民心,有证据,还有能改变这世道的水泥方子。
“王叔,”苏康的声音带着点冷意,像结了层薄冰,“让王贵把水泥方子再加密,核心配比只有咱们三人知道。并告诉冯师爷,把梁老侍郎的账册整理好,咱们……该给京城递份‘大礼’了。”
王刚刚走,窗外突然传来几声狗吠,声音急惶惶的。
苏康皱了皱眉,吹灭了油灯,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只有月光从窗棂钻进来,在地上投下几道惨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