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月,辽东地面上起了动静。辽王朱植亲领兵马,在广宁左近摆开阵势,日日操演。
那广宁本是辽东重镇,城墙高厚,此刻城外旷野里,旌旗如林,甲胄映日,骑兵列阵时马蹄踏得尘土飞扬,步兵演练时枪矛并举,喊杀声能传到十里外。
朱植身着王袍,在高台上观战,时不时与身边将领低语几句。
常孤雏则披甲立马,在阵中往来调度,令旗挥动间,队伍变换如行云流水,时而化作圆阵御敌,时而变作长蛇突击,显尽辽东军的精锐本色。
这兵演规模不小,一连数日,动静闹得极大,周遭百姓都道:“辽王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消息哪能瞒得住?
北平燕王府的哨尉,早就在辽东布了眼线。
那眼线混在广宁的行商里,每日看罢操演,便悄悄记下阵势变化、兵马数目,连夜报给哨尉。
这哨尉是燕王心腹,得了消息不敢耽搁,快马加鞭赶回北平。
到了王府外,翻身下马,连口气都顾不上喘,直奔内堂求见。
燕王正在书房看地图,见哨尉进来,眉头一挑:“辽东有何动静?”
哨尉单膝跪地,急声道:“王爷,辽王朱植在广宁一带大搞兵演,常孤雏亲自督阵,兵马调动频繁,看那架势,怕是……怕是有备而来。”
燕王放下手中狼毫,指尖在地图上广宁的位置点了点,沉声道:“他演的什么阵势?”
“回王爷,”哨尉道,“多是攻防大阵,骑兵演练的尽是长途奔袭的路数,瞧着像是冲着北边来的。”
燕王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朱植这是在给本王看手段呢。常孤雏在背后撺掇,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能耐。”
他起身踱了两步,对哨尉道,“再探!看他们兵演何时结束,后续有何动作,一一报来。”
哨尉领命退下,书房内只剩燕王一人。
他望着墙上的舆图,目光在北平与辽东之间来回扫过,眸色沉沉,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檐角,似在提醒着一场风雨即将来临。
燕王府书房内,朱棣将辽东送来的军报往案上一掷,对亲卫道:“去请姚广孝来。”
不多时,姚广孝披着皂色僧袍进来,见朱棣面色凝重,便知有事。
朱棣指了指案上军报:“道衍,你看朱植与常孤雏在广宁搞兵演,动静闹得这般大,他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姚广孝拿起军报,慢慢看完,捻着念珠沉吟片刻,道:“王爷,这二人的真实意图,眼下还难断定。但那兵演摆出来的阵仗,明晃晃是威慑——骑兵列的奔袭阵,步兵练的攻防术,皆是实战本事,绝非寻常操练。”
朱棣眉头紧锁:“威慑?他们想威慑谁?”
“自然是王爷您。”姚广孝抬眼,“捕鱼儿海那边,常茂的骑兵压着鞑靼不敢动;广宁这边,朱植又亲自主持兵演,前后呼应,显然是冲着北平来的。他们定是探得了些风声,想借此敲山震虎。”
朱棣起身踱了两步:“那他们下一步会如何?”
“不好说。”姚广孝摇头,“常孤雏用兵沉稳,朱植虽性情直率,却也非鲁莽之辈。他们这般示强,或许是想逼王爷先动,或许只是试探虚实。”
朱棣停住脚步:“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姚广孝道:“王爷不妨亲自去广宁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