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奥拉跪在粗糙的黑石圣像前,感觉每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刺痛。
不是因为卡提拉星球有毒的空气。
她早已习惯了那种灼烧肺叶的感觉,而是源自更深层的地方,灵魂层面的疲惫与抽取感。
她出现在这个被遗忘的死亡世界,源于一场始于稚嫩使命的意外。
作为银白圣言修会的一名见习修女,她刚刚完成艰苦的初阶训练,怀揣着对帝皇无限的敬仰与对未知的恐惧,第一次执行正式任务。
跟随几位资深的姐妹,前往调查边境区域近期频繁报告的怪异现象:民众精神萎靡、机械无故停滞、通讯受到强烈干扰,那正是驱灵死域初期扩散的影响。
她们的运输舰甚至没能靠近目标星域,就在一片突然出现的死灵舰队袭击下化为了宇宙尘埃。
莉奥拉至今仍记得那噩梦般的场景:舰体剧烈震动,爆炸的火光吞噬了一切,姐妹们的惊呼与祈祷被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声淹没。
巨大的冲击波将她狠狠掀飞,她只能蜷缩在适配少女体型的轻量化动力装甲里,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惯性抛向紧急弹射的逃生舱。
剧烈的撞击将她震晕。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身处这片荒芜之地。
动力装甲的左肩甲在撞击中彻底变形,冰冷的金属边缘深深嵌入她的锁骨,留下狰狞的血痕和持续的剧痛。
但奇迹般地,她胸口那枚仅拇指大小,用圣银打造的“忏悔之心”坠饰,那是她通过见习修女晋升仪式时获赠的圣物,本是启蒙与忏悔的象征,却完好无损,紧紧贴着她的皮肤,甚至散出前所未有温润而坚定的微光。
正是在这微光的笼罩下,她现自己周围一小片区域内的那种令人窒息,冰冷死寂的能量竟然被削弱消融了。
她的信仰尚未经过残酷战火的磨砺,显得稚嫩而单纯,却带着少女独有不掺任何杂质的纯粹,竟意外地与这枚圣银圣物产生了远常规的强烈共振,形成了弱小的信仰屏障。
她很快现了这个聚落。
初见时,这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幸存者们对她充满了警惕。
这个看起来比聚落里最年长的孩子也大不了几岁的修女,连握剑的姿势都还带着青涩与颤抖,实在难以让人产生依赖。
通过艰难的交流,莉奥拉得知了他们的来历。
最早来到这里的一批人,是很多年前被帝国审判庭裁定为“信仰不纯”或“思想异端”的囚犯,被流放至此自生自灭。
那时的卡提拉环境虽也极端恶劣,但尚未被死域完全笼罩,他们依靠顽强的意志和简陋的工具,竟然奇迹般地存活了下来,并在此繁衍生息,形成了与世隔绝的小小社群。
莉奥拉没有像那些资深战斗修女或审判官那样,用冰冷的教条去审判他们的“囚犯血统”或过去。
当她看到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因为她的到来和外面的死灵威胁而吓得瑟瑟抖时,她下意识笨拙地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帝国天鹰圣像徽章,轻轻递过去,用尽可能温和的声音说:“别怕……帝皇会看着我们的,哪怕在这里。”
她很快现,单凭圣物自身的力量,屏障正在缓慢衰减。
那些无形的静滞能量像是永不停歇的潮水,持续不断地冲击侵蚀着这微弱的光明。
一次,她因为饥饿和过度祈祷而头晕目眩时,无意中听到聚落成员们混杂着绝望哭腔的低声祷告。
令她惊讶的是,那些纯粹源于求生欲望的祈祷,竟然让她胸口的圣坠微微烫,产生的信仰屏障似乎也坚韧了些。
这个现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原来,帝皇的光芒,从不会因为祈祷者曾是“罪人”或身处绝境就轻易熄灭。
任何真诚向往光明的信念,都能成为力量的源泉。
从此,她开始用更温柔、更贴近人心的方式与聚落建立联结:她给孩子们讲述修会圣徒们英勇慈悲的故事。
她教成年人们如何用找到的碎金属片制作简易的圣徽,并告诉他们每次打磨都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
她甚至允许他们在集体祷告时,说出对遥远故乡亲人的思念。
这些行为在严苛的国教教条看来或许“不合规矩”,但却奇迹般地让集体诵经时产生的信仰之力越来越凝聚,越来越强大。
她在仅存的皱巴巴的日志纸页上,用炭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十字,旁边写了行小字:“他们不是囚犯,是和我一样想活下去的人。”
然而,维持这个庇护着上百人的屏障,对莉奥拉稚嫩的身体和灵魂来说,代价是巨大的。
每次倾尽全力的祈祷,虽然能换来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也在随之快流逝,宛如蜡烛般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这些,她从未对聚落里的任何一个人说起,也不愿说。
她只是默默承受着,将痛苦隐藏在坚定而温柔的面容之下。
这次的祈祷似乎格外漫长而艰难。
当她感觉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才缓缓停下,虚脱般地靠在冰冷的土墙上,试图汲取片刻的安宁。
然而,急促的敲门声和惊慌的呼喊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修女大人,不好了,那些……那些怪物又来了。”
莉奥拉的心猛地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