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王瑾佑摇摇头,神色凝重下来,沉声道:
“如今军心不稳,难免有口风不严之辈,此事只需我王家核心明晓即可,其余诸族,不必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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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兵的命令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千层暗潮。
消息是经王家本族军尉之口,自上而下、有意模糊地散出去的,只道前路险恶、粮秣转运艰难,兼之将士连日苦战,恐难以为继,为保根基,先行撤回吴越边境休整。
这模糊的说辞,经各营传递,顷刻间就变了味道,萧、刘、程、杨四家与王家有姻亲纽带,尚能约束子弟,勉强稳住阵脚。
可那些小宗附庸的队伍,本就人心浮动,此刻犹如决堤之水,溃乱几成定局。
“退?这便要退?山蛮子都望风而逃了,何不再杀个几百里?”
“老子几个亲兄弟都埋在这山里,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娘的,定是上头怕折损自己精锐……”
“说得轻巧!你来试试这鬼瘴气,再啃几天树皮看看?撤!有命才能想赏功!”
低吼、谩骂、质疑在晦暗的夜雾中混杂,压抑许久的恐慌和怨气找到了宣泄口。
本就被瘴气与连日神经紧绷折磨得心力交瘁的士卒们,精神支柱一度崩塌。
王瑾佑立于王家本阵的简陋高台之上,目光如寒潭深水,扫过下方隐隐骚动的营盘。
他身边,王璟颜深吸一口夜露浸凉的空气,低声道:
“火候差不多了,这溃退之象未有半分假象,必定骗得过那蛮酋的耳目……”
“嗯。”
王瑾佑轻轻颔,袖袍微动,沉声道:
“传令,王氏族兵,即刻拔营后撤,做出主军动摇之态,左右两翼,依计行事,隐于预置方位,张网以待。”
命令层层下达,王家本部精锐的动作整齐而高效,阵型看似慌乱地开始向山口收缩。
王家一动,那些附庸族兵再也按捺不住,丢盔弃甲者有之,哄抢辎重者有之,更有甚者三五成群,如无头苍蝇般朝着自己认为安全的方向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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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峒深处,主帐。
急报入内时,嗟摩魋正自李馨怡身上抬起头,古铜色的精赤胸膛起伏着,汗水顺着狰狞的刺青滑落。
他揉捏着怀中脸色潮红的女人,狭长的眼眸眯起,一双阴鸷的眸子重重落在那山越身上。
“大王!好……好消息!”
报信的探子低垂着头,余光在那白皙粉嫩的脚丫上游走一瞬,连忙跪地叩头,鼻翼翕动,嗅着那令人意乱神迷的香气,牙关打颤,沉声道:
“王家撤兵了,丢下了一地锅灶兵盔,狼藉一片……”
帐内寂静了短短一瞬,旋即,嗟摩魋如蛮兽般暴起,只一脚踏下,一声砰然闷响,那探子连惨嚎都未及出,骨血横飞,已然化作一滩模糊血肉。
他赤脚踩在血肉模糊的地皮上,几步冲到帐门边,掀开厚重兽皮,望向远方山影窸窣,眉心紧皱,喃喃道:
“怎么可能?我军步步退让,王家怎会这般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