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松手。"巨魔指节白,竹筒在紧绷的空气中嘎吱作响。只需再加三分力,这件精巧的工艺品就会化作四溅的碎片。怒火在沃金喉间燃烧——他几乎要厉声质问这个人类怎敢触碰暗影猎手、暗矛部族领袖的躯体。
你当真知晓我是谁?
但最终他没有力。不是因为克制,而是这具躯体早已力不从心。此刻连维持抓握都耗尽气力,反倒是人类的手掌正防止竹筒坠毁棋盘。
提拉坦摊开另一只手以示无害:"身为主教者,此刻抽子必败。若由我代取,胜局既定的同时,你的失误会更凸显我的胜利价值。"
沃金凝视棋局。那个黑色武士若翻转攻击面,足以碾碎他的指挥官。火攻船回防虽能化解危机,却会踏入人类风筝的杀伤范围。两败俱亡后,右翼将彻底暴露在敌方的骑兵铁蹄之下。即便抽到最强棋子也无力回天——增援右翼则左翼沦陷,驰援左侧则右路崩塌。
沃金将竹筒重重拍在提拉坦掌心。
"多谢你保全我的体面。"
人类将容器轻轻放回案几:"我识破了你的意图。若继续对弈,我赢的不过是个犯下致命失误的学徒——这样的胜利实则是你的胜利。因为你早已操控了我的每一步。"
难道你们人类不都如此行事?沃金眯起琥珀色的眼眸。
"这局是你赢了。你洞悉了我的把戏。"
"不,是我们双输。"提拉坦摇头时,鬓角新生的白扫过僧袍领口,"这不是文字游戏。他们在观察——我看透你,你揣度我,他们研究我们俩。而塔金祝大师,正在解读所有观察者如何解读我们。"
寒意顺着沃金的脊椎爬升。他点头的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却仍确信远方的老住持会注意到这个瞬间。更令他心惊的是,此刻他与人类之间竟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提拉坦收拾棋子的动作突然凝滞,声音压得比竹筒相碰的声响还低:"熊猫人早已与迷雾共生。他们能洞穿雾霭,自身却隐没其中。若非执着于平衡之道,这本该是种可怕的威慑力。"细碎骰子在他指间出轻响,"平衡带给他们安宁——也正因如此,他们绝不会轻易打破这份安宁。"
"所以他们在评估。。。。。。评估我们能否达成平衡?"
"他们更想见证我们如何打破平衡。"提拉坦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棋子上的火攻船符文,"或许塔金祝正等着看我们失衡到自我毁灭的模样。而令我恐惧的是。。。。。。"竹筒落案出清脆叩响,"对他而言这简直易如反掌。"
那夜的幻象嘲弄着沃金。他置身于战士队列中,每张面孔都无比熟悉——这是他为终结扎拉赞恩的疯狂、为暗矛部族夺回回声群岛组建的最后突击队。每位战士都如同集慧棋骰子展现出最强战力面,唯独缺少火攻船。沃金毫不意外,因为他自己就是那枚尚未翻转至最强状态的火攻船。此战虽凶险,却远非他的终局。凭借邦桑迪之助,他们必将击溃扎拉赞恩。
骰子落地的脆响突然传来
"你算什么巨魔,也配追忆这场荣耀之战?"
沃金转身,惊觉自己竟被困在一枚透明骰子中。更骇人的是,这枚骰子的每个面都空白无物。
"我是沃金。"
灰雾翻涌的虚空中,邦桑迪的身影逐渐凝聚。
"那么这个沃金又是谁?"
问题如雷霆击中他的心脏。幻象中的沃金是暗矛部族的领袖——但那个沃金已死。或许讣告尚未传至部落,但终将抵达。他心底残存着渺茫希望:只要盟友延迟报丧,加尔鲁什就会多忐忑一日。
可这解答不了神明的诘问。严格来说,他确实不再是暗矛酋长。族人或许终将重新拥戴他,但此刻他连号施令都做不到。部族会抵抗加尔鲁什的奴役,可失去领袖的暗矛们,难保不会接受所谓"保护"的蛊惑。
"我究竟是谁?"
沃金浑身战栗。尽管自认比提拉坦·科尔特高贵,至少人类能独立行走,不必终日披着病号服。没人背叛那人类,没派刺客追杀他。那人甚至融入了熊猫人的习俗。
记忆闪回:提拉坦听到称赞时睫毛的颤动
但人类在不该犹豫时迟疑了。部分表演固然是为麻痹观察者,可某些瞬间——比如被沃金称赞棋艺时的愣怔——绝对真实。
"那些未被算计的破绽,才是真相。"
沃金仰视邦桑迪的幽冥双眸:
"沃金即是沃金。你知晓我的过去。而未来——"喉间疤痕随着宣言隐隐作痛,"唯有沃金自己能定义。此刻这答案,邦桑迪,便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