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恩的问题在审判厅中回荡。吉安娜的视线追随着他的目光,又迅垂下眼帘。
"我。"她承认道,声音里带着冰冷的决绝,"我本可以杀死他。"
"后来生了什么?"
"凯莱克找到了我们。"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法袍边缘,"他站在加尔鲁什那边,试图说服我停手。"
"他成功了吗?还是说他们两人合力压制了你?"
吉安娜的面容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们。。。。。。说我若这么做,就和加尔鲁什没有区别。和。。。。。。阿尔萨斯没有区别。"她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道锐光,"我意识到他们是对的。"
贝恩的牛角微微前倾:"你会变得和加尔鲁什一样,而加尔鲁什也会变得和你一样?"
"容我抗议。"泰兰德突然起身,月布长袍泛起微光。
"法舒阿(审判长),我只是在确认证人的完整陈述。"贝恩平静回应。
"辩方有权继续。"祝踏岚敲下木槌。
"是的。"吉安娜的声音像淬火的钢铁,"我们将毫无区别。"
"这不是你想要的?"
"绝不。"她每个音节都像在切割自己的灵魂,"永远不。"
贝恩深深低头:"感谢你的证词,吉安娜女士。我没有更多问题了。"
当祝踏岚即将宣布休庭时,泰兰德突然走向证人席:"最后一个问题,吉安娜女士。"她的声音带着月神祭司特有的韵律,"当你得知巨浪会波及联盟舰队时,这是否成为你停手的理由?你是否因此庆幸自己放弃了计划?"
整个大厅屏住呼吸。贝恩的尾巴僵住了——这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只需一个"是"字,就能为这场审判画上句号。
吉安娜的沉默持续了整整三次心跳。
"舰队的安全确实令我欣慰。"她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被告席,"但我真正的庆幸,是永远不必变成他那样的怪物。"
泰兰德显然没料到这个回答。月光在她指尖不安地跃动:"或许我该换个问法——你庆幸自己没有变得像部落一样?"
这句话像块巨石砸进静水。吉安娜缓缓站直身体,破碎的蓝眼睛里突然燃起某种令人心惊的清明:
"部落。。。。。。不等于加尔鲁什。"
泰兰德瞳孔骤缩。这个致命的失误让她精心构建的指控体系出现了裂痕。
"没有更多问题了,法舒阿。"大祭司退回席位时,长袍下摆卷起一阵懊悔的涟漪。
当希尔瓦娜斯抵达提瑞斯法林地明水湖畔时,她的姐姐早已在此等候。
"我收到了你的字条,"希尔瓦娜斯勒住缰绳,"还带了两匹马。"
她本不指望维罗娜会在休庭后重返审判厅——毕竟那位女士刚目睹丈夫先成为魔法容器又惨烈牺牲。但湖畔相会的邀约仍令黑暗女王意外。那张简短字条上写着:「明水湖。想骑马散心。」维罗娜将会面地点选在被遗忘者领地的核心区域,这本身就是个微妙的信号。更让希尔瓦娜斯暗自骄傲的是,姐姐不仅知道这片湖泊的存在,还能避开巡逻安然抵达——两位风行者"月亮"终究都是顶尖的追踪者。
维罗娜倚坐在枯树桩旁,缓缓转头时,憔悴面容让妹妹胸腔泛起陌生的刺痛。见到两匹骸骨战马时,她翡翠般的眼睛骤然睁大。那些没有眼皮的骷髅马正用空洞眼窝凝视着她,其中一匹突然低头啃食青草,腐烂的颌骨却让草料全数漏回地面。
"这是。。。。。。"维罗娜的嗓音紧,"骷髅马?"
"活马可受不了亡灵骑手,姐姐。"希尔瓦娜斯指尖缠绕着缰绳,"想在幽暗城生活,你得习惯这些乖孩子。"
维罗娜没有起身的意思。希尔瓦娜斯抛下缰绳——反正骸骨坐骑不会乱跑——挨着姐姐坐下时,铁靴压碎了几朵苍白菌菇。
"你还好吗?"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上一次关心他人感受是什么时候?奎尔萨拉斯的夏日?
维罗娜闭眼的瞬间,泪珠划过颧骨上的战纹。
"希尔瓦娜斯。。。。。。"她哽咽着抓住妹妹冰冷的臂甲,"我想他想到疯。"
枯叶在她们之间盘旋。活人的体温透过铠甲传来,烫得亡灵皮肤下的暗影能量微微震颤。希尔瓦娜斯突然想起某个被阳光晒暖的午后,年幼的维罗娜抱着摔伤的膝盖哭泣,而她用刚猎到的兔子逗笑了姐姐。
骸骨战马打了个响鼻,腐烂的草屑从肋骨间簌簌落下。
希尔瓦娜斯无法缓解姐姐的痛苦——她甚至无法复活罗宁,只能沉默以对。
"我真高兴我们终于要处死加尔鲁什了,"维罗娜的指甲掐进掌心,"希望你的毒药能让他慢慢腐烂。我要他承受千百倍的痛苦,就像他施加给我的那样。"她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那段影像很好,它让我的仇恨烧得更旺了。。。但我再也不要看到任何关于丈夫死亡的回忆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
"那么,"希尔瓦娜斯从腰间的暗袋取出水晶瓶,"我想我能实现你的愿望。这里的剂量足够毒死二十个兽人——没错,就像我们期待的那样:缓慢、痛苦、无药可解。"
维罗娜的反应如同收到生日礼物的孩子。她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虔诚地接过毒药时,指尖因兴奋微微抖。
"这么小的瓶子。。。"她对着阳光端详紫黑色液体,"却能终结地狱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