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求你了——
在时间凝固的最后一帧里,肯瑞托领袖转身面对窗口张开双臂,法袍在魔力乱流中猎猎作响。他扬起的下巴和紧绷的脖颈线条,凝固成永恒的抵抗姿态。
然后。
纯白的光芒吞噬了一切。
罗宁的身体先是化作紫罗兰色的能量体,继而像水晶器皿般迸裂,最终消散成漫天飘舞的薰衣草色尘埃。
"不!!!!!"
现实与幻境的尖叫声同时炸响。吉安娜这才现自己喉咙已经嘶哑,法庭内同样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啜泣。在塔兰祝宣布休庭的雷鸣般宣告中,她恍惚看见温蕾萨被人搀扶着离开——游侠将军的煎熬结束了,而她的炼狱才刚开始。
安度因始终未与吉安娜谈论过她亲历的那场灾难。他曾以为自己理解塞拉摩的毁灭意味着什么,直到今日亲眼目睹幻象,才明白自己想象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当泰兰德毫不留情地向陪审团展示罗宁牺牲的全过程时,王子意识到——这恐怕只是残酷真相的开始。
(不得不承认,泰兰德这种践踏所有人情感底线的强硬手段确实有效)
他阴郁地扫视法庭:镣铐加身、被煞能腐蚀得面目全非的加尔鲁什,双手抱头的贝恩·血蹄,还有那些明明愤怒到抖却不敢离席的观众。维系秩序的哪里是法律威慑?分明是某种扭曲的执念——人们恐惧错过任何一段证词,哪怕要透过他人的创伤重新经历地狱。
二十分钟的休庭期间,温蕾萨始终没有回来。吉安娜虽与泰兰德同出同入,但两人肢体语言暴露了紧张关系。安度因注意到卡雷苟斯反常地留在座位上,蓝龙鳞片在圣殿光线下泛着病态的苍白。
"不去看看吉安娜吗?"王子轻声问,"虽然时间短暂。。。"
蓝龙摇头时,颈侧鳞片出瓷器碰撞般的脆响:"现在不是时候。"
安度因不安地挪了挪身子。瓦里安始终保持着环抱双臂的姿势,目光如刃钉在战犯身上。
"我很遗憾,"王子摩挲着茶杯,"你们本该。。。"
"我也这样认为。"卡雷苟斯突然打断,随即像惊醒般拍了拍他肩膀,"该去舒展翅膀了。"
"我也该活动活动。"安度因下意识接话。
"怎么?你也有翅膀要舒展?"
这个生硬的玩笑让王子扯了扯嘴角。当他咽下第三个莲蓉包时突然怔住——若泰兰德接下来展示的幻象如他所料,自己还有什么立场继续为地狱咆哮辩护?
吉安娜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神情比休庭前平静了许多。她与泰兰德一同回到法庭两人似乎已暂时搁置分歧,在塔兰祝宣布继续庭审后端正地坐回证人席,将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那双泛红的眼睛下藏着令人心惊的镇定。
"我们已目睹罗宁将您传送至安全地带,并将炸弹冲击波转移至法师塔。"泰兰德说道,"接下来生了什么?"
"我在岛上苏醒时,卡雷苟斯找到了我。"吉安娜的声音像结冰的湖面,"我坚持要独自返回塞拉摩,或许还有幸存者需要。。。。。。"
安度因用余光瞥见蓝龙下颌绷出锋利的线条。王子突然意识到,那段对话恐怕远比证词描述的激烈。
"您确实返回了废墟?"
"是的。"
泰兰德向克罗米示意:"请法庭见证吉安娜·普罗德摩尔重返她倾注心血、甘愿为之赴死的城市时所见之景。"
连向来然的云端翔龙骑士们都显露出不安。幻象展开的瞬间,旁听席爆出压抑的惊叫——曾经高耸的法师塔如今只剩环形坑边缘的残垣,天空被扭曲的奥术能量染成诺森德极光般的诡谲色彩。
而尸体。。。。。。
安度因喉头涌上胆汁的苦涩。那些以各种违背物理法则的方式凝固的生命:漂浮在半空血流倒灌的卫兵、化作紫水晶雕塑的孩童、保持奔跑姿态却永远定格在碳化瞬间的平民。。。。。。死亡在这里呈现出荒诞的多样性,就像被顽童恶意捏碎的玩具。
安度因注视着幻象中那个踉跄前行的白色身影——吉安娜的银如幽灵般在奥术能量中漂浮,昔日蔚蓝的眼眸此刻空洞得骇人。废墟间散落的日常物件更显讽刺:一个完好无损的茶杯、半本儿童画册、镶着家族纹章的梳妆镜,却在触碰瞬间化作紫色尘埃。
整个审判厅陷入死寂,只有偶尔响起的啜泣声打破沉默。当吉安娜拨开瓦砾时,安度因认出了那些遗体:
身披战甲至死的萨尔,他至死紧握的毁灭之锤如今只剩半截焦黑握柄;
奥布里上将保持着指挥姿态,却已成为一尊盐晶雕像;
暴风城守卫队长马库斯·乔纳森的遗体漂浮在三米空中,鲜血逆流成诡异的星图。
求求你停下。。。
王子在心中哀求,却看见幻象中的吉安娜突然僵住。那个蜷缩在血泊中的娇小身影穿着绣有达拉然徽记的学徒袍,粉色辫梢还系着早上吉安娜亲手绑的蝴蝶结。当法师颤抖的手指触及金迪·闪耀之光的瞬间,小女孩的遗体如同被击碎的琉璃般崩塌。
"不。。。不。。。回来。。。"
现实与幻境的双重哭喊撕裂了法庭。安度因看着当代最强大的法师跪在废墟里,徒手拢着浸透奥术能量的骨灰,仿佛这样就能拼回那个总爱问"为什么"的小女孩。卡雷苟斯突然出的抽气声像钝刀划过铁皮。
泰兰德此时抬手示意,幻象如退潮般消散。她转身时眼中燃烧着某种近乎残忍的胜利光芒:
"祝掌门,控方举证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