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女士那尖锐的警告,如同最锋利的冰刺,瞬间穿透了战场上震耳欲聋的喧嚣,直直扎入夜雨·莱纳德与萨尔的心脏。
夜雨那双总是闪烁着睿智与沉稳的金眸,此刻骤然收缩如针尖。
他几乎是本能地抓起身旁的魔法通讯水晶,声音因极致的紧迫而变得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所有部队!立刻停止进攻!全线后撤!重复!全线后撤!以最快度远离奥格瑞玛城墙!”他的声音通过扩音魔法,盖过了近处的厮杀声,清晰地传遍了联军的指挥系统。
萨尔高举的毁灭之锤在空中凝滞了一瞬,他那因长时间战斗而布满血丝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愕与不解,但他对吉安娜的信任,以及夜雨此刻罕见的失态,让他毫不犹豫地出了同样的指令:“部落的勇士们!撤退!立刻撤退!离开城墙区域!”元素的力量在他周身鼓荡,将他的怒吼传递给每一个尚在浴血奋战的部落成员。
然而,战场如同一台高运转的绞肉机,惯性巨大。那些刚刚冲破城墙缺口,杀红了眼的勇士们,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一时间难以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命令。
他们正沉浸在即将到来的胜利的狂热之中,奥格瑞玛的核心近在咫尺。
疑惑、不甘、愤怒,种种情绪在他们脸上交织。
一些已经深入城内巷战的队伍,更是被库卡隆的残余部队死死缠住,想要脱身,何其艰难!
就在这命令下达与部队迟滞反应的致命间隙,奥格瑞玛那厚重的钢铁城墙之下,那股被吉安娜察觉到的、如同地底巨兽心跳般越来越强烈的奥术波动,终于达到了临界点。
“轰——!!!!!!!”
一声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恐怖巨响,骤然爆。它不像雷鸣,更胜雷鸣,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声音撕裂、碾碎。刹那间,所有人的耳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轰鸣,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鼓膜瞬间破裂,鲜血从耳道中渗出。无论是联军的士兵,还是城墙上的库卡隆,都在这一刻失去了听觉,陷入了纯粹的、震荡灵魂的噪音地狱。
紧随其后,是比正午烈日还要耀眼亿万倍的强光!一道道粗壮无比的幽蓝色奥术能量柱,如同远古泰坦怒时投下的审判之矛,从奥格瑞玛城墙的地基之下疯狂喷涌而出,直冲云霄。它们交织、碰撞,瞬间形成了一个覆盖了整个奥格瑞玛外围的、巨大无比的奥术能量穹顶。光芒是如此之盛,以至于天地间的一切色彩都被吞噬,只剩下刺目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幽蓝与纯白。所有人的眼睛都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剧痛钻心,泪水狂飙,视网膜上只留下一片灼烧后的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然后,毁灭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神之掌,横扫而出。
坚固的钢铁城墙,在之前联军的猛攻下已经伤痕累累,此刻在这由内而外的奥术爆炸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地撕裂、掀飞、粉碎。无数吨重的钢铁碎块、城砖、燃烧的木料,夹杂着库卡隆士兵残缺不全的肢体,被抛上数百米的高空,然后如同末日降临的陨石雨般,呼啸着砸向四面八方。
那些刚刚还在迟疑、还在奋战的联军士兵,尤其是靠近城墙的部队,瞬间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所吞噬。他们甚至来不及出一声惨叫,就被狂暴的奥术能量直接汽化,或者被高飞溅的城墙碎片砸成肉泥。大地剧烈地颤抖、翻滚、开裂,仿佛整个杜隆塔尔都要在这场人为制造的天灾中断裂。
夜雨·莱纳德在爆炸生的瞬间,凭借着圣骑士对危机的敏锐感知,以及常年征战培养出的战斗本能,第一时间为自己和身边的指挥塔施加了最强的圣盾术。
金色的光罩在他周身亮起,如同一颗在风暴中屹立不倒的顽石。
即便如此,那恐怖的冲击波依旧让他气血翻涌,圣盾术的光芒剧烈闪烁,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他的视野被强光剥夺,耳中只有持续的、令人疯的嗡鸣。他感觉到指挥塔在剧烈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
烟尘与奥术能量的余波,如同浓稠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迷雾,笼罩了整个战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当那刺目的强光稍稍减弱,当那震耳欲聋的轰鸣逐渐平息,夜雨的金眸中才勉强恢复了一丝视力。
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摆脱那依旧在脑中回荡的嗡鸣声,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从喉咙里涌上来。
他所看到的景象,让他那颗久经沙场、早已坚如磐石的心,都忍不住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地狱。
如果世间真有地狱,那眼前的景象,便是对其最生动的诠释。
奥格瑞玛那原本雄伟的钢铁城墙,此刻已经十不存一。
巨大的豁口如同被恶魔啃噬过的伤疤,狰狞地暴露在血色的残阳下。
城墙的残骸与无数扭曲的钢铁结构,如同怪兽的骸骨般散落在焦黑的土地上。而原本联军密集的阵型,此刻已经变得稀疏不堪,到处都是巨大的弹坑,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到处都是燃烧的攻城器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臭味、血腥味,以及奥术能量特有的、令人不安的甜腥气息。
哀嚎声,此起彼伏。那些侥幸未死的士兵,或被压在废墟之下,或身受重伤,出的惨叫声如同受伤的野兽,令人心碎。
“萨尔!”夜雨嘶吼着,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他强忍着脑中的眩晕和耳鸣,跌跌撞撞地冲出摇摇欲坠的指挥塔,目光焦急地在烟尘弥漫的战场上搜寻着。
在他身后,瓦兰奈尔·星歌和星风,以及一支由逐风城皇家法师和圣骑士组成的精锐小队,也强忍着爆炸带来的不适,紧随其后。他们是夜雨带来的“医疗与技术顾问团”,此刻却要面对如此惨烈的景象。星风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年轻脸庞,此刻一片煞白,嘴唇哆嗦着,显然被眼前的惨状吓得不轻。瓦兰奈尔则相对镇定,他立刻开始指挥医疗人员,抢救那些还有一线生机的伤员。
“逐风国王陛下!”一个浑身浴血的兽人狼骑士,驾驭着同样伤痕累累的座狼,踉跄地冲到夜雨面前,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悲愤,“萨尔大酋长……沃金酋长……贝恩酋长……他们……他们带着亲卫冲在最前面,爆炸生时,他们离城墙太近了!”
夜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同坠入了无底的冰窟。他一把抓住那兽人骑士的衣甲:“带我去!”
在兽人骑士的指引下,夜雨带着联盟的高手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满是残骸与尸体的焦土,向着奥格瑞玛那巨大的城墙缺口冲去。沿途所见,触目惊心。无数部落的勇士,那些曾经在剃刀岭、在森金村并肩作战的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此刻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他们的鲜血汇聚成一条条暗红色的小溪,浸润着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牛头人那魁梧的身躯如同倒塌的山丘,暗矛巨魔瘦削的身影被炸得支离破碎,兽人老兵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凝固着死前的惊愕与不甘。
部落联军,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奥术浩劫面前,损失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除了那些实力强大、反应迅的领袖和顶尖高手,以及距离较远、及时撤退的后备部队,主力部队几乎损失殆尽。加尔鲁什这个疯子,他竟然真的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在自己主城的城墙之下,埋设了如此大规模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奥术炸弹!他根本不在乎这些炸弹会杀死多少所谓的“叛徒”,甚至不在乎是否会波及他自己的库卡隆!
“加尔鲁什——!!!”一声悲愤欲绝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雄狮,从不远处的废墟中传来。
夜雨循声望去,只见萨尔正跪在一片狼藉之中,他那身简朴的元素祭司法袍早已被鲜血和尘土染得看不出原色。他怀中抱着一具已经冰冷的兽人战士的尸体,那是他最忠诚的卫队长之一。毁灭之锤散落在他的身旁,锤头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阿格娜紧紧地依偎在他身边,泪水无声地滑落,她伸出手,轻轻擦拭着萨尔脸上的血污。
不远处,沃金正拄着他的长矛,艰难地从一堆碎石中站起身。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一条腿也受了伤,鲜血染红了他腿上的布甲。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燃烧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炽烈的怒火与仇恨。几个暗矛猎头者正搀扶着他,他们的脸上同样写满了悲戚与愤怒。
贝恩·血蹄的情况稍好一些,他凭借着牛头人强悍的体魄,硬生生扛住了爆炸的余波,此刻正用他那巨大的符文战矛,奋力地从一堆坍塌的钢铁结构下,挖掘着被掩埋的族人。他的身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每一次力,都会牵动伤口,渗出殷红的鲜血。
看到夜雨带着人过来,萨尔缓缓抬起头,他那双曾经充满智慧与力量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其中蕴含的悲痛与愤怒,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燃烧殆尽。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夜雨……我的朋友……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加尔鲁什……这就是他所谓的‘部落’……”
夜雨默默地走到萨尔身边,拍了拍他因为悲痛而剧烈颤抖的肩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沉重无比的叹息:“节哀,萨尔。逝者已矣,我们……必须为他们复仇。”他顿了顿,金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加尔鲁什,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复仇!”沃金用那只完好的手,狠狠地捶了一下地面,沙哑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中传来,“暗矛部族,与加尔鲁什不死不休!”
贝恩也用低沉的嗓音怒吼道:“血债,必须用血来偿还!牛头人,绝不会忘记今日的耻辱!”
夜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愤与震惊,大脑开始飞运转。他环顾四周,奥格瑞玛的城墙虽然大部分被摧毁,但城市内部的建筑,似乎并没有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这说明加尔鲁什的奥术炸弹,主要目标是针对城外的进攻部队,以及摧毁城墙防御。
“加尔鲁什一定还在城内!”夜雨沉声道,“他将奥格瑞玛改造成了一座战争堡垒,他不会轻易放弃。他现在,一定在那个钢铁核心里,做着最后的抵抗!”
萨尔缓缓地站起身,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只是那份坚定之中,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他捡起毁灭之锤,锤柄因为他用力的抓握而出咯吱的声响:“那就杀进去!我要亲手……了结他!”
夜雨点了点头,对身后的瓦兰奈尔和星风说道:“瓦兰奈尔,你带领医疗队,立刻救治伤员,尽可能减少损失。星风,你和法师小队,协助清理道路,注意警戒,防止库卡隆的偷袭和残余的魔法陷阱。”他看了一眼那些面色凝重的联盟高手,“其余的人,随我来!今天,我们就要彻底铲除加尔鲁什这个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