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大殿之内,死寂。
那是一种比坟墓更深沉的寂静,仿佛连神魂都被冻结,无法出半点声息。
霍去病那随意的一指,隔着千丈虚空,却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天剑山三万七千年来所有的骄傲与底气。
“巽位辅阵眼……”
天剑山主嘴唇翕动,喃喃自语,那张涨红的脸庞,此刻已褪尽血色,呈现出一种灰败的、如同死人般的苍白。
那不是震惊,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信仰崩塌后的彻底茫然。
他引以为傲的护山大阵,在对方眼中,竟是如此的透明,如此的不堪一击。他穷尽心力组建的“正道盟”,成了南域最大的笑话。他所坚守的“剑之傲骨”,在对方那轻描淡写的一指面前,脆弱得如同三岁孩童的木剑。
他想不通,也无法理解。
这不合“规矩”。
修士之间的斗法,不该是这样。应该是法宝对轰,神通对决,大阵硬撼,比拼底蕴,比拼修为,哪怕战至最后一人,血染山门,那也是修士的宿命与荣光。
可大唐……
他们甚至懒得与你动手。
他们只是来到你家门前,用最平静的语气,指出你咽喉上悬着的那柄看不见的刀,然后,静静地看着你,等你自我了断。
这是一种来自更高层面的、文明对野蛮的碾压。
“噗——”
一口压抑不住的逆血,终于从天剑山主口中喷出,洒在他身前光洁的玉石地面上,宛如一朵凄厉的红梅。
他整个人踉跄后退,撞在身后的宗主宝座上,那张曾经冷峻的面容,此刻写满了狼狈与衰败。
他败了。
败得莫名其妙,败得体无完肤。
“痴儿,现在,你懂了么?”
那名枯槁的太上长老,缓步走到他的面前,浑浊的眼中,再无怜悯,只剩下冰冷的现实。
“我……我不懂!”天剑山主抬起头,双目赤红,状若癫狂,“我天剑山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受此奇耻大辱!”
“因为我们挡路了。”
老者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在农夫眼中,挡住水渠的石头,需要理由去搬开吗?”老者自问自答,声音里带着挥之不去的悲凉,“在他们眼中,我们,就是那块石头。是自己滚开,还是被他们用铁犁给犁碎,选一个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天剑山主。
他佝偻着身子,一步步,走向大殿之外。
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他走到了广场的最高处,望着下方那一张张惶恐、迷茫、年轻的脸庞,那是天剑山的根,是天剑山的未来。
他缓缓举起枯瘦的右手。
“传我……法旨。”
他的声音,通过法力,清晰地传遍了天剑山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弟子,长老……”
“放下……你们手中的剑。”
“开……护山大阵。”
这几句话,仿佛抽干了他最后的生命力。
广场上,一片哗然。无数弟子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上长老!”一名执法长老冲上前来,双目圆睁,“不可!我等宁可战死,也绝不……”
“闭嘴!”
老者猛然回头,那双浑浊的老眼中,爆出前所未有的厉色。
“你想让这些孩子,都给你那可笑的‘颜面’陪葬吗!”
执法长老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老者不再看他,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变得沉痛而沙哑:“我天剑山立派,是为了传剑道,不是为了寻死路。剑在鞘中,才有希望。剑若折断,便什么都没有了。”
“今日之辱,是天剑山之劫,亦是天剑山之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