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顿,将那片荒原上生的事情,用最简洁,也最残酷的语言,复述了一遍。
从那个叫卫青的黑甲将军如何出现,到紫霄道宫的大圣如何被一个眼神看得道心崩碎,再到那句石破天惊的“大帝亦是臣”。
整个金帐,从嘈杂,到震惊,最后,陷入了一片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每一个妖王脸上,都写满了匪夷所思。他们的脑子,像是被一头远古巨兽的尾巴狠狠抽中,变成了一团浆糊。
东荒……大唐……大将军……陛下……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他们完全无法理解,却又恐怖得让他们神魂颤栗的画卷。
“大汗……您的意思是……那个叫卫青的,是……越大帝的存在?”还是那位鹰王,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不知道。”耶律破天烦躁地抓了抓他那乱糟糟的头,“我只知道,在他面前,我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我信奉了一辈子的‘力’,在他面前,就是个笑话!”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之前那个叫嚣的火犀族长。
“老牛,你过来!”
火犀族长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走上前。
“你用你最强的力量,打我一拳。”耶律破天命令道。
“大汗,这……这使不得!”火犀族长吓了一跳。
“让你打,你就打!废什么话!”
火犀族长无奈,只能深吸一口气,浑身妖力沸腾,赤红色的鳞甲上燃起熊熊烈焰,整个金帐内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他大吼一声,一记足以轰碎山岳的重拳,朝着耶律破天的胸口,狠狠砸去!
然而,就在那拳头距离耶律破天还有三尺距离的时候。
耶律破天的眼神,变了。
他没有动,只是将自己在那荒原上,感受到的,卫青那眼神中万分之一的“秩序”与“威严”,模仿了出来。
“定。”
他轻轻吐出一个字。
没有法则波动,没有元气流转。
但火犀族长那石破天惊的一拳,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
连同他拳头上燃烧的火焰,他身上沸腾的妖力,甚至他脸上狰狞的表情,都在这一瞬间,被定格了。
他眼中的惊骇,像是要溢出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方天地的一切联系,都被斩断了。他不再是圣人王,他只是一块被固定在琥珀里的……虫子。
帐内,所有的妖王,都看呆了。
他们看不懂。
但他们看得出,那不是力量的压制,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他们无法理解的规则。
“噗通。”
耶律破天收回目光,火犀族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里只剩下恐惧。
“现在,你们明白了吗?”耶律破天环视众人,声音冰冷,“人家,就是用这种‘眼神’,废了一个大圣。”
整个金帐,再无一丝声息。
所有妖王,都低下了他们高傲的头颅。
恐惧,终于取代了怀疑,爬上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传我王令!”耶律破天的声音在寂静的金帐中回荡。
“召集‘雪狼’,潜入东荒与南域的交界,我不要他们打探,我只要他们……闻闻味儿!看看那片地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另外,”他看向帐角落里,一个始终笼罩在阴影中,身披兽骨祭袍的枯瘦身影,“大萨满,我要你……开启‘祖灵祭坛’,用我的一滴心头血,去问问先祖之灵,‘大唐’,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被称为“大萨满”的身影,微微一颤,嘶哑地回答:“是,大汗。”
命令下达完毕,耶律破天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很快,巨大的金帐内,只剩下他一人。
他走到那张巨大的地图前,那是一张用整块猛犸皮硝制而成的乾坤大陆舆图。他的目光,第一次,长久地停留在了右下角那片,被他和他祖先们,忽略了无数岁月的,标注为“东荒”的贫瘠角落。
他的眼神,复杂无比。
有恐惧,有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起的,属于狼王的凶性。
“陛下……”
他低声咀嚼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精光。
“不管你是什么神,什么魔……我北原的狼,或许打不过你这条过江猛龙。”
“但至少,要先咬下你一块肉,尝尝……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