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漠的风,不带半点水汽,像是掺了沙子的刀,刮在脸上,能留下一道道血印子。
在这片连黄沙都透着一股死寂气息的土地深处,地面之下万丈,坐落着一座与大梵音寺的佛光普照截然相反的所在——万魔窟。
这里没有光,仅有的照明,是镶嵌在岩壁上,那些出幽幽绿火的骷髅头。空气里弥漫着浓稠的血腥味和硫磺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一把滚烫的刀子。
魔窟的最深处,是一座足以容纳山岳的巨大殿堂。
殿堂王座之上,坐着一道魁梧得如同魔神般的身影。他身披一件由无数怨魂丝线织成的黑袍,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古老魔纹。他便是这万魔窟之主,西漠三足鼎立的级势力之一,一尊货真价实的圣帝——黑山老魔。
此刻,他正用一根苍白的手指,百无聊赖地剔着另一只手上尖锐的指甲。
殿下,一个浑身长满脓包的小魔头,正跪在地上,抖得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将刚刚从外界传来的消息,磕磕巴巴地复述了一遍。
“……东荒……大唐……一个将军……就把紫霄道宫的准帝给……给吓跪了……”
黑山老魔剔指甲的动作,停顿了刹那。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被魔气侵蚀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透出几分不耐和讥诮。
“东荒?”他开口了,声音像是无数枯骨在摩擦,难听得让人神魂刺痛,“那个连圣人都养不出的臭水沟?你是在跟本座讲笑话吗?”
“噗!”
话音未落,那个报信的小魔头,脑袋便凭空炸开,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黑山老魔收回手指,像是碾死了一只臭虫,眼神里没有半点波澜。他最讨厌的,就是下面的人传一些不过脑子的蠢话,来浪费他的时间。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从殿堂的梁柱阴影中走了出来。
来者身形枯瘦,像一截被风干的木炭,但身上那股圣人王巅峰的气息,却做不得假。他是黑山老魔座下最得力的心腹,枯骨长老。
“主上。”枯骨长老躬身,声音同样沙哑,“那话,不是蠢话。”
黑山老魔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他可以不信那些没脑子的小魔头,但枯骨,是他安插在西漠与中州之间,最隐秘的一颗钉子。
“说。”黑山老魔只吐出一个字。
“消息,是从紫霄道宫内部传出来的,用的最高级别的‘紫电密令’,我们的人,拼着暴露的风险,截获了一丝讯息。”枯骨长老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紫阳真人,确实跪了。不仅是他,北原妖庭的耶律破天,我们西漠大梵音寺的苦禅,那些个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老东西,全都在场,没一个敢出头的。”
“出手的人,自称卫青,是大唐的大将军。修为……看不透,但紫阳真人在密令里,只用了一个词形容……”
枯骨长老顿了顿,似乎在斟酌那个词带来的冲击。
“言出……法随。”
“轰!”
黑山老魔身下那张由一头远古凶兽脊骨打造的王座,扶手处,被他生生捏成了齑粉。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刚才的讥诮和不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到极点的凝重,和一丝深藏在眼底的……惊疑。
言出法随,那是帝境才能触碰的领域!
一个大帝,在一个来自东荒的势力里,只是一个“将军”?
“呵……呵呵……”黑山老魔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透着一股子森然的寒意,“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他挥了挥手,示意枯骨长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