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野的心沉了沉。
怀表又烫起来。
这次更凶,像是有根烧红的针,正从表壳内侧往外钻,要刺破他的皮肤。他低头,看见内袋的布料上,正渗出淡淡的金色水渍——是齿轮润滑油混着他的血,正从表盖的缝隙里渗出来。
“是‘三块’。”他放缓语。
指尖在她掌心画了个“三”。
动作很轻,像怕碰碎什么,“糖要分三块,我们各一块,剩下那块……”
“剩下那块埋在老槐树下。”苏乐乐接话时。
青鳞护盾突然亮起。
淡绿色的光纹里,“白露为霜”四个字浮现出来,和之前的“蒹葭苍苍”连在一起,刚好凑成完整的句子。她自己也愣了愣,抬手摸了摸护盾,眼神里有种“我怎么会知道”的茫然。
龙野的喉结动了动。
怀表的震动突然变了节奏。
不再是细碎的抽搐,而是剧烈的震颤,像有只被困住的蝉,正在里面拼命撞着翅膀。他甚至能清晰地数出齿轮碰撞的次数——七下,然后停顿半秒,再七下,像某种倒计时。
他拉着苏乐乐拐进小巷。
这里是雾隐城的老城区。
明清风格的飞檐下挂着赛博朋克的霓虹牌,“糖炒栗子”四个字的光管坏了两个,只剩下“糖”和“子”在闪,映得墙面斑驳的砖缝里,渗出的青苔都着淡紫色的光。
“躲在这里。”龙野推开一扇虚掩的木门。
门轴出“吱呀”的呻吟。
扬起的灰尘里,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那是时间回溯时残留的碎片,此刻像被惊动的萤火虫,在空气中慌乱地飞。
苏乐乐走进门。
青鳞护盾自动缩小,贴在她背后。
像片半透明的叶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她转身时,梢扫过门后的蛛网,那些黏在蛛丝上的时间碎片,突然迸出细碎的光,照亮了她瞳孔里一闪而过的狼影。
龙野反手带上门。
背靠着门板滑坐下来。
终于敢摊开手心,打开那枚烫的怀表——表盖刚掀开一条缝,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他看见最外侧的传动齿轮。
断了。
断面齐整得像被刀割过,露出银白色的金属芯,而断裂处正在渗出金色的液体,不是润滑油,是带着他体温的血——怀表已经开始吸收他的生命力,来维持最后的转动。
星纹齿轮的震颤越来越快。
齿牙间的粉末堆成了小山。
原本清晰的星芒纹路,此刻已经磨得快要消失,只剩下几个模糊的凹点,像谁用指甲在上面胡乱划的痕迹。
龙野伸出手指。
轻轻碰了碰那枚星纹齿轮。
指尖刚触到金属表面,就被烫得缩回手——齿轮的温度已经过了烛龙业火的灼烧,甚至在他指尖留下个浅灰色的齿印,像枚临时盖下的印章。
他突然想起母亲的话。
“怀表是镜子。”
小时候,她总在灯下擦这枚表。
齿轮转动的沙沙声里,她的声音很轻,“能照见过去,也能照见……快要碎的未来。”
那时他不懂。
现在懂了。
表盖内侧的梅花纹,此刻正渗出淡红色的光,在金属表面晕开,像幅正在洇开的水墨画——画里是片猩红的潮汐,无数残魂在浪里沉浮,而最前面的那个身影,有着和他一样的银。
“龙野?”苏乐乐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带着点不安。
“这里有个箱子,上面刻着你的名字。”
龙野合上怀表。
把它塞进贴胸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