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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魔剑（第1页）

茫茫沙谷，死寂是永恒的主题，唯有那灰绿色的瘴气如同活物般无声流淌，吞噬着一切生机与光亮。然而此刻，这亘古不变的死寂被一道力量悍然撕裂。那道自龙宫遗址深处冲天而起的黑色光柱，如同连接九幽与天穹的魔神之指，巍然耸立于天地之间。光柱直径粗达数十丈，其色并非纯粹的墨黑，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光线、扭曲视觉与灵识的“虚无”，边缘处隐隐有无数细密的、如同空间裂缝般的银黑色电蛇缭绕窜动，出“滋啦”不绝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光柱内部，并非凝固的能量体，而是如同沸腾的墨海，不断翻滚、咆哮，散出古老、苍凉、却又带着极致诡异与不祥的磅礴气息。这股气息并非单纯的阴邪，更像是一种沉淀了亿万载岁月、凝聚了无数怨念与杀戮的原始魔性，带着洪荒初开时的蛮荒与暴戾。

以光柱为中心，方圆数百里内，那浓郁得化不开、足以侵蚀金石、腐化神魂的灰绿色瘴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又像是臣民遇见了君王，竟在刹那间疯狂退散、消融！不是被驱赶到更远处，而是仿佛被那黑色光柱散出的诡异剑气生生“蒸”、“吞噬”，露出了沙谷底部狰狞而原始的地貌——嶙峋的怪石、干涸的河床、累累的苍白兽骨，一切都在骤然洒落的清冷天光与月光下无所遁形，呈现出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死寂与苍凉。

取代了瘴气的，是一丝丝、一缕缕不断从连接天地的黑色光柱中向外弥散开来的气息。那并非实质的烟雾，而是一种更接近“道则”显化的痕迹，带着令人灵魂悸动的古老剑意。这剑意冰冷、死寂、充满了毁灭与终结的意味，仿佛来自宇宙归墟之地，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沉重，空间隐隐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沙地表面，凡是被这丝丝黑色剑气拂过的地方，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黑色霜晶，散出深入骨髓的寒意。

月黎抱着昏迷不醒、七窍血迹未干的柳依依，早已退出千丈之遥，落在一处相对安全的巨石之后。她仰头望着那接天连地的恐怖光柱，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那张经由千幻玄灵面皮幻化的、略显清瘦的女子面容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后怕。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月黎心中骇然低语，灵识感知到那光柱中散出的、令她灵婴都为之颤抖的诡异剑意，“那巨门之后，明明没有丝毫禁制波动的痕迹，为何我强行推开后，会引动如此毁天灭地的异象？”

她仔细回想着推开巨门时的每一个细节。巨门沉重异常，若非她不得已动用了部分真实修为，配合灵婴法身的力量，绝难撼动。而在推开的过程中，似乎确实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如同某种巨大骨骼断裂的异响……还有，柳依依的鬼奴照夜，在门缝后探查时，似乎率先接触到了那柄插在真龙尸骨上的、锈迹斑斑的黑色巨剑……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月黎的脑海：“难道……并非我推开巨门引动了异象，而是我推开巨门的动作，外加照夜鬼王先前接触那柄诡异黑剑，两者叠加，如同钥匙与引信，共同惊醒了沉睡在剑中之物——那柄黑剑？！”

想到此，月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若真如此，那门后的黑色巨剑，其来历与恐怖程度，恐怕远她的想象。能够弑杀真龙，并且引动如此天地异象，这绝非寻常的法剑，很可能是自太古遗存下来的绝世凶兵！

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气息微弱、神魂受损严重的柳依依，心中更是沉重。此行本为寻找楚阳，却意外卷入如此险境，还连累了这位刚结识不久、却并肩作战过的同伴。愧疚与担忧交织，让她紧抿着嘴唇，目光再次投向那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色光柱，眼神复杂无比。

此刻，在沙谷外千里之地的一处隐秘山洞中，盘膝而坐的一道身影，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身影面容与李家老祖李夜宸一般无二，只是气息略显虚浮，不如李夜宸那般渊深如海，正是李夜宸留下的一具分身，修为维持在灵婴境界初期。他原本在此静坐，一方面是为李牧等人压阵，另一方面也是监控沙谷动静，以防那头老沙龙有异动。

就在他睁眼的刹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山壁，遥遥“望”向了沙谷深处。那道直冲万丈高空、在清冷夜色中犹如一道撕裂天幕的黑色闪电的光柱，在他的感知中，如同黑夜中的熊熊烈焰，格外的扎眼与刺目。那光柱散出的惊天能量，磅礴、古老、诡异，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剑道锋芒与魔性，让他这具分身都感到灵婴一阵不适的悸动。

“这是……？”李夜宸分身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精光，霍然起身，走到洞口，极目远眺那模糊却能量冲天的光柱方向，“远古异宝？！气息如此古老磅礴，引动天地异象，驱散百里瘴气……这绝非寻常天阶法宝所能及！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先天灵宝级数的东西现世了？”

他内心既是惊异，又是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贪念，但更多的，是深深的忧心：“沙谷中竟然还藏着此等品阶的宝物？但……如此重宝，怎会没被那头沉睡的老沙龙收入囊中？以那老龙的修为和贪婪，绝无可能放任此等宝物在其巢穴旁而不取。”

一个更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难不成……是那头老龙醒了？！才出现如此异象？”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头皮麻。若那老沙龙苏醒，别说他这具仅有灵婴境界初期的分身，即便是他本尊亲至，灵婴境界后期巅峰的修为，在那头不知道活了多久、修为深不可测的老沙龙眼中，恐怕也与蝼蚁无异，最多是强壮些的蝼蚁罢了。

但他随即又强行冷静下来，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对，若是那老龙醒了，沙谷中的李牧必定当其冲，遭遇灭顶之险。如此一来，李牧必定会第一时间捏碎我赐予的破空镜珠求救……如今镜珠未碎，说明李牧暂无性命之忧。”

排除了老沙龙苏醒这个最坏的可能，李夜宸分身的心稍稍安定，目光再次变得灼热起来：“看来，应该就是有不得了的异宝现世了！而且很可能是无主之物，否则不会引动如此剧烈的能量爆。”

然而，那光柱中散出的诡异魔性与剑意，依旧让他心生警惕。如此剧烈的能量波动，如同在寂静的深夜里擂响了惊天战鼓，就算那老沙龙沉睡得再沉，估计要不了多久也会被这股气息吵醒。到那时，沙谷中所有的人，无论是寻宝的修士，还是各大家族子弟，恐怕大半都会成为那老龙苏醒后的第一顿血食，用以补充它沉睡万载消耗的元气。

想到这些，李夜宸分身脸上露出了极其犹豫不决的神色。他既渴望得到那疑似先天灵宝的机缘，又深知其中蕴藏的致命风险。

“去，还是不去？”他内心激烈挣扎。若是前往，以他这分身之躯，不仅争夺宝物的希望渺茫，更可能因为自身灵婴境的气息，提前加剧那老沙龙的苏醒，到时候别说夺宝，自身都难保。可若是不去，眼睁睁看着如此重宝可能落入他人之手，尤其是被陆家、龙家得到，那对李家将是巨大的打击，他实在不甘心。

权衡再三，理智终究压过了贪念。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身影重新隐没回山洞的阴影之中，只能继续通过那微妙的联系，感知李牧的状态，焦急地等待李牧的消息，不敢再妄动分毫。此刻，他无比希望李牧能聪明些，审时度势，要么尽快撤离，要么……在关键时刻，捏碎那枚保命的镜珠。

龙宫偏殿巨门之前，月黎紧抱着柳依依，全神贯注地警惕着那黑色光柱的动向，生怕其中狂暴的剑气能量失控，席卷而来，伤害到自己二人。她体内法力暗自提聚，随时准备施展最强遁术逃离。

就在月黎心神紧绷到极点之时，那连接天地的万丈黑色光柱，异变再生！

只见那沸腾翻滚的黑色能量，骤然间如同长鲸吸水般向内收缩！原本粗达数十丈的光柱，以肉眼可见的度迅变细、变凝实，那弥漫方圆数百里的恐怖威压也随之急内敛。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撼天动地的巨大光柱便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天空恢复了被瘴气遮蔽的昏沉，唯有那被驱散瘴气后露出的数百里清明区域，以及空气中依旧残留的、令人皮肤刺痛的诡异剑意，证明着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并非幻觉。

月黎一脸惊疑，心中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恐怖的能量绝不可能凭空消失。

果然，就在光柱彻底消散的刹那，一道仿佛是沉睡了数百万年、带着无尽沧桑、古老、以及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气息的苍老声音，在月黎和昏迷的柳依依二人四周的虚空中，毫无征兆地骤然响起。那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传入，而是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带着一种冰寒彻骨的魔力。

“啧啧啧……四百万年了……不曾想，还有人类能够进入到这里……真是……馋死我了……”

声音沙哑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在回味着久远岁月前的记忆，其中蕴含的赤裸裸的吞噬欲望，让月黎瞬间汗毛倒竖！

随着声音的响起，一道漆黑色的、如同幽魂般的魅影，从巨门之后那深邃的黑暗中，化作一道凝练的黑色烟雾，悄无声息地飞出。这黑雾度极快，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雾环，将月黎和昏迷的柳依依包围在中心，上下左右，所有退路完全封死！

月黎心中大凛，目光锐利如电，穿透那浓郁得化不开的黑雾，死死盯住雾气的核心。只见那浓密的黑雾之中，一道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其形态狰狞，鬼气森森，赫然正是柳依依的鬼奴——照夜鬼王！只是，此刻的照夜鬼王，虽然躯壳依旧，但那双原本赤红的鬼眼，却变成了两潭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漆黑漩涡，周身散出的也不再是纯粹的阴煞鬼气，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诡异、充满了魔性与剑意的恐怖气息！

看来，那巨门之后的东西，已经彻底侵蚀、甚至可以说是附身、掌控了照夜鬼王的躯壳！

“你们这两个蝼蚁……给我送了这么好的一副躯壳……真是太好了……”那苍老而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戏谑与满意，依旧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无法锁定其确切位置，“作为感谢……我可以让你们多活一下……啧啧啧……好久没有和人说话了……真是美妙啊……都快忘记人话了……还好，你们送来的这头鬼将脑子里的东西不少……有点不好学，但是难不倒我……哈哈哈……”

那黑影自顾自地说着，言语间透露出它正在快适应和学习照夜鬼王识海中的信息，包括语言。它似乎完全不在乎已经彻底揭下千幻面皮、恢复到楚林原本样貌和气息的月黎，更不在乎楚林此刻完全暴露出的、属于灵婴境界中期的磅礴修为。在它眼中，无论是楚林还是柳依依，都不过是待宰的羔羊，是它沉睡数百万年后苏醒的第一顿美餐。

“啧啧啧……想不到啊……”黑影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黑雾在楚林周身缭绕，仿佛在仔细打量，“你修为比旁边这蝼蚁高一点啊……想必吃起来……会好吃不少……不过啊，你们还得感谢我……”它的话锋忽然转向昏迷的柳依依，“这头鬼将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偷偷挣脱与那女娃娃的灵魂契约……到时候，嘿嘿……那女娃子会是被它吃掉的第一个人……可惜，现在，这份美味要由本尊享用了。”

这黑色魅影轻描淡写地道出了柳依依和照夜鬼王之间，因为照夜鬼王修为提升而存在的反噬风险，这让楚林心中更是凛然。此物不仅实力恐怖，眼力也极其毒辣。

面对这突然出现的、气息诡异莫测的强敌，楚林虽惊不乱。他翻手间，一条金色的手串便出现在右手手腕之上。那手串由十八颗大小一致、温润如玉的金色珠子串联而成，每一颗珠子上都隐约可见细小的梵文流转，散出至刚至阳、祥和纯净的浩瀚佛法波动，光芒虽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涤荡妖邪、稳固心神的强大力量。很显然，这是一件品阶极高的佛门重宝！

楚林第一时间根据这突然出现的鬼魅带起的浓郁阴沉黑雾，以及照夜鬼王原本的阴煞气息，迅判断出其属性偏向阴邪鬼魅，故而拿出了这串早年从净空寺一位佛家佛子手中赢来的、专门克制阴物鬼魅的天阶下三品法宝——金刚净心串。

然而，那笼罩在浓郁黑雾中、被魔剑剑灵附身的照夜鬼王，面对这克星般的佛门法宝，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出了一阵更加刺耳的“桀桀”怪笑，似乎根本不在乎楚林的一系列手段。那翻涌的黑雾，甚至主动向那金色的佛光侵蚀而去，二者接触，出“嗤嗤”的声响，如同冷水滴入滚油。

楚林死死盯着黑雾中那道模糊的身影，沉声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与警惕：“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桀桀桀……怪物？！”那魔剑剑灵出一阵令人牙酸恐惧的笑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称呼，“好久没人这么‘尊称’我了……不知道是几百万年，还是几千万年了……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别人称呼我为——魔尊！”

“魔尊？！”楚林眉头紧锁，脑海中迅闪过关于魔界的种种记载，疑惑道，“你来自魔界？”

“今日本尊心情不错，可以慢慢享用你的血肉……”那自称魔尊的照夜鬼王，笼罩在浓郁黑雾中的身影，一道道声音从包围楚林和柳依依的黑雾四周传出，声音阴冷却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兴奋，“说罢，你想先用哪个部位孝敬本尊？是左腿、右腿？还是左脚、右脚？本尊答应你，你给出一样血食，本尊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就在那黑色雾气如同活物般，开始缓缓收缩，逐渐靠近楚林的时候，他手腕上的金刚净心串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自主爆出更加璀璨的金色佛光！一道道凝实的“卍”字佛印从珠串上飞出，如同金色的盾牌，不断抵御、净化那浓郁到化不开的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