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月低头看向扯住自己的手,她用不大不小的力气拍了拍对方的手背,“怕啥呢,我又不走。”
她收回肚子,放到小腹上,“但是也该让我吃饱了再说吧?毕竟不是请我吃饭吗?”
向思琪挠了挠脑袋,闪过一丝尴尬,“是我疏忽了。”
“走吧。”
两人离开吧台,进到最里面的餐厅。
“鳐·天台”的大门一开,风先一步溜进来,带着江面潮湿的凉,却被人为调高的地暖瞬间裹住,像一条看不见的丝巾,轻轻绕在裸露的脚踝上。
白恩月踏进的第一步,鞋底踩上的是一整块深灰砂岩,岩面嵌着细碎的云母,在穹顶水晶灯的折射下,闪出极低调的星点。
向思琪熟门熟路,手肘轻碰她:“之前没来过吧?听说是家不错的店,可以期待一下。”
侍者在前引路,声音姿态都透露出礼貌和专业:“两位小姐的座位已预留,请随我来。”
穿过一条不足十米的回廊,两侧是镂空铜制格栅,灯光从孔洞里漏出来,落在地面,一排排弧形光斑,像月亮被潮汐推上岸。
尽头是一扇对开的榆木推门,木纹里夹着银箔,推开的瞬间,江风与爵士鼓点一起涌进来,自然与艺术相融。
外圈用单向玻璃围合,里面看得见灯火,外面却只见江水。
半开放的天顶悬着三盏纸质月亮灯,灯面刷了极淡的磷粉,亮得柔和,像把真正的月光偷渡进来。
“老板把整层露台包给了法国主厨,一个月只接十桌,”向思琪脱了外套,顺手递给侍者,“今晚我们占了最后一桌,再晚两分钟,就得排到下月。”
白恩月没接话,目光被餐桌中央的冰雕吸引——不是惯常的天鹅或玫瑰,而是一株微缩的“桂花树”,枝桠用银丝拧成,冰片雕成叶片,花心处挖空,塞进几粒真正的桂花,暖气一烘,香气极轻地飘出来,像给整个露台加了一层柔焦滤镜。
侍者递上菜单,黑色软皮封面,边缘烫了极细的银线。
向思琪把菜单直接推给她:“今天你是客人。”
白恩月翻开,指尖在纸页上停了两秒——菜单是手写体,法文与中文对照,墨水带着极淡的珠光。
她没翻太快。
“前菜要松露温泉蛋,”她声音不高,却足够让侍者俯身。
“是。”侍者点头,在掌上终端输入。
“第二道,布列塔尼蓝龙虾,低温慢煮,配柑橘茴香泡沫。”
“是。”
“主菜——”她顿了顿,抬眼扫过向思琪,嘴角弯出一点极浅的弧度,“要一份惠灵顿,酥皮十八层,少油,酥皮边缘烤到金黄就行。”
向思琪挑眉,没打断,只把胳膊搭在椅背上,像看一场即兴演奏。
“甜品,”白恩月合上菜单,声音轻下来,“要舒芙蕾,橙花味。”
侍者收走菜单,离开前替她们斟了两杯气泡水——杯壁凝着极细的冷气,像是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寒冬。
向思琪等脚步声远了,才伸个懒腰,冲她举杯:“祝今晚有个好胃口。”
白恩月没否认,只把杯子转了个圈,气泡沿着杯壁爬升,出极轻的“滋啦”。
她抬眼,目光穿过单向玻璃,落在远处江面——夜色把江水染成深绒,船灯是绒面上滚动的金线,一闪,就不见。
“思琪,”她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只剩气音,“等布会结束,我想休个长假,去旅游。”
“去吧,”向思琪声音软下来,“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侍者推着微光的小车过来,第一道菜同时抵达——温泉蛋被托在一片黑色页岩上,岩心挖空,塞进温水,蛋面只露半圆,像月初的月亮。
松露刨片在灯下泛着乌亮,香气先一步抵达。
白恩月拿起小勺,轻轻敲开蛋壁,金黄蛋液缓缓涌出,裹着松露碎,像给夜色加了一层柔光滤镜。
她舀起一勺,递到向思琪面前:“先尝。”
向思琪就着她的勺子吃下,眯起眼,半晌才出声:“看来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白恩月笑,眼尾弯成月牙。
忽然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把勺子搁在碟边。
她的目光被餐厅角落的两道身影吸引的。
再三确认——那正是她公公鹿忠显和徐梦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