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的手术刀在身上切割出了密密麻麻的伤口,四处搜罗的防护服只要有一处破损,就会被太阳花的种子入侵。
人类的肌肤是如此的脆弱,剩下的幸存者陷入了无边的绝望。
他们并没有抵达西北基地,而是中途折返回了长风基地。
长风基地的人起初靠着喝基地特制药剂来抵抗太阳花的入侵,虫母的力量与太阳花的力量分庭抗礼,让所有人以为大家都还有救。
直到有人因为承受不住虫母的分身而死,他死的时候,身体里的红线虫中都长满了太阳花,血肉上开出了金灿灿的花朵,然后被基地的志愿者烧成黑灰。
季攸宁头盔下的脸只来得及露出一丝怜悯,就匆匆奔赴实验室。
他如今是长风基地为了应对太阳花瘟疫建立的研究所中的核心人员,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各种生物身上试用新开的药剂。
药剂或从虫母身上提取,或是从陈念熙身上的菌丝上提取。
但这两样离开一人一虫的本体,都无法长时间存活,而其余人根本无法承受她们的力量。
季攸宁知道春天已经到来了,可太阳花的瘟疫就像一场永远不会过去的冬日,基地的人从最初的几千锐减到了几百,到现在,还活着的许多人已经知晓自己的意识开始消散,身体里的究竟是自己还是怪物,他们已经无法分辨。
求生欲还在坚持,但结果是什么,没人知道。
变异柳树在河堤旁被风吹动,季攸宁静静地看着,看着柳絮纷飞,白色的棉花一样的东西飘在空气里。
柳絮只会造成春天短暂的过敏,而太阳花无孔不入。
地球的磁场剧烈的波动着,第三轮的进化在立春那天爆。
这一天,陈念熙依旧空手而归,她沮丧地坐在房顶,很烦躁地用菌丝挑出一颗又一颗细小的种子,捏在手心的时候种子还在试图往皮肤里钻,又被里面的菌丝推出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为什么,菌丝不能用在所有人身上呢?小菇,难道我是天选之女,注定要在所有人都即将死去的环境下独自存活?”
小菇听见她的抱怨,每日如常的安慰都说不出来了,它能感觉到宿主的绝望。
陈念熙在冬天最寒冷的时候埋葬了杨寻。
杨寻在每一轮进化中都是普通人,即使再怎么严防死守,防护服穿到烂,都抵挡不了空气中无孔不入的种子。
他最后死的时候很漂亮。
身上长满了漂亮的花朵,不知名的种子和太阳花一起,像是在他身上开出了一份错落有致的花束。
未经雕琢的漂亮。
但却是建立在朋友的死亡上。
陈念熙面无表情地收敛了他的尸骨。
失去朋友和亲人的不止是她,哭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藏在各处分散着的幸存者们开始长途跋涉,想要在长风基地寻找一份生机。
很显然他们注定是要失望的。
这里只有更多的死亡蔓延,当一具又一具尸体被埋入地底,人们陷入了无序的恐慌。
所有人都明白,自己会死。
但在注定的死亡之中,有一个人是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