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先不回,等去裴宅看过大嫂再回去。”
范驰海略显迟疑,嗓音压得极低,似蚊蝇:“我出来的时候瞧见大少爷坐车出门……是往裴宅去了。”
他是怕陆观棋和陆兆松撞上。
陆观棋笑笑,一拍范驰海的肩膀:“无妨。走吧。”
裴宅。
陆兆松坐在离宋清荷床头一步远的椅子上,已经退烧的宋清荷除了脸色苍白外精神状态倒是很好。
她靠在床头,道:“陆观棋没有起疑我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街上吧?”
陆兆松摇摇头:“没有。我说裴忌是听你的吩咐出城买东西,他当时紧张极了,没有心思去思考别的。”
“那两人说是你的叔叔们,你知道他俩么?”
“小时候听爹和娘说起过,他们和爹不是同母,因为爷爷的续弦曾苛待过爹,所以他们的关系并不好。对不起,这次连累你了。”
“你准备怎么办?要告诉你父亲么?”宋清荷不希望陆进和这两个人见面,万一他们说出自己穿男装在街上的事儿,怕是难以解释清楚。
陆兆松面露难色:“我不想说。回头我跟观棋商量一下,给他们些银子,放他们回去。”
“不可能。”陆观棋的声音突然传来,陆兆松回头,只见珠帘后带着外头寒气的身影朝他们走过来。
陆观棋掀开珠帘,声音冷冽:“难道莲花县遭灾,他们就可以随意绑人?做错事就应该受罚。”
陆兆松起身:“观棋,他们毕竟是我们的叔叔,你不能杀他们。”
“他们带来莲花县的旱灾的消息,所以暂时不会要他们的命。”
“观棋,皇城司的规矩我清楚,进去的人,有几个能活着离开?”
“你不是答应过我,会放了他们么?”宋清荷坐起身子,眸光盯在陆观棋脸上。
陆观棋明白宋清荷和陆兆松的目的不同,陆兆松是顾及两人的身份,而宋清荷不是。
“挨了五十大板,让他们走,他们也走不了。”
陆观棋说这话时,看向宋清荷。
陆兆松一怔:“五十大板?没死也是半死,观棋你下手太狠了。他们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叔叔,忘宜现在平安无事,他们罪不至死吧。”
陆观棋唇畔漾着三分讥诮:“爹都不认,我们怎么认。要不这样,我把他们带到爹面前,让爹亲自审问。”
“观棋!”陆兆松提高音量。
“大哥既知爹和几位弟妹的关系,那么应该清楚,此事若是交给爹,爹断然不会放过他们。你又何必为难我。”陆观棋缓缓抬起眼帘,语气平淡。
陆兆松说不过他,被他驳得面颊涨若朱砂,脖颈间青筋隐现,鼻腔里迸出冷哼,偏侧目避开不去看他。
陆观棋和陆兆松从裴宅的大门出来,分别走向各自的马车,陆兆松一言不的先登上车。
陆观棋立在台阶上纹丝不动。衣袍被寒风卷得猎猎作响,腰间双玉珏相击如碎冰。他凝视着远去的马车,眸底尽是复杂之色。
范驰海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少爷,我们走么?”
“走。”陆观棋踏上脚凳,钻进车里。
陆观棋和陆兆松的马车前后脚的停在陆府门口,陆兆松动作没有陆观棋快,所以虽然他先到的,但是等他下车时,陆观棋已经早他一步站在陆府门口了。
陆观棋等着他走过来,道:“大哥,妇人之仁要不得。”
陆兆松停下步子,转身面向他,语重心长道:“就因为你‘杀伐果断’,你可知你的剑下有没有冤魂?”
“大哥若是指他们,不冤。”
“其他人呢?”陆兆松眼底骤然缩成寒星,喉头滚着千钧重石似的,意味深长。
说罢,陆兆松迈进陆府的大门,留给陆观棋一个背影。
陆观棋回到韶光苑,花厅里严慎行正和严若敏说话。
严若敏先看到了儿子,她心情很好,“观棋回来了,正好慎行也在,今天晚上咱三个吃铜火锅。你们兄弟去暖阁煮酒赏雪,我去跟小厨房说一声。”
看着姑姑走远,严慎行道:“我想通了,十几年前的事儿,我放下了。姑姑很高兴,姑姑高兴我也高兴。”
陆观棋打量着严慎行,问:“这几日你去哪儿了?陆府不见你,皇城司也不见你。”
见陆观棋似乎起疑,严慎行便不再相瞒:“我在暗中保护裴亭云。”
“为何?”陆观棋眉头紧蹙。
“三少爷跟裴亭云做生意,挪了陆府的银子,老爷知道后很生气,让三少爷拿回来。大少奶奶担心三少爷会对裴亭云不利,让我暗中保护。”严慎行回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清儿的话?”
陆观棋身边的人似乎都在瞒着他一个秘密,宋清荷、陆兆松,甚至严慎行也变得和从前不一样。
严慎行眼帘低垂,睫羽微颤,忽的抬起:“纵使天翻地覆,表哥与姑姑都是慎行的至亲之人。”
陆观棋急了,他强耐着性子,问:“说清楚,你和清儿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陆成业是陆夫人的儿子,对付陆成业,就是对付陆夫人。”严慎行明白,自己瞒不了陆观棋多久,还不如现在和盘托出。
陆观棋瞳孔微缩,半晌问道:“我可以相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