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九五小说网>历史的回响:那些震撼人心的话语 > 第162章 丧侧之食 未饱的敬意(第1页)

第162章 丧侧之食 未饱的敬意(第1页)

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

鲁昭公二十年深秋,季孙氏的家臣阳虎捧着麻绖,站在曲阜城的巷口等待孔子。三天前,季平子病逝,按礼制需宴请吊唁的宾客,孔子作为曾任职鲁国大司寇的大夫,自然在受邀之列。走进季氏府邸,丧乐的编钟声低沉如泣,庭中悬挂的素帷被秋风掀起边角,露出后面披麻戴孝的族人。孔子接过小童递来的苇席,在西阶下的宾客位坐下,面前的俎案上摆着陶豆盛的黍米饭、腌葵菜,还有一爵清酒——这是士丧礼规定的“疏食”,比日常饮食简朴得多。同席的叔孙武叔已添了三次饭,孔子却只用竹筷夹了几口,子贡在旁低声问:“夫子为何不多食?”孔子目光掠过主人麻衣上粗糙的麻线,轻声说:“临丧不饱,礼也。”《论语?乡党》记载的“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正是这一场景的凝练。“未尝饱”不是胃容量的限制,而是心灵的自律——在哀痛者身边,饱满的食欲成了对他人痛苦的漠视;节制饮食,是将自己的脉搏与丧家的悲戚调成同一频率。这种“食不饱”的姿态,藏着儒家“仁”的密码:共情不是庙堂上的道德宣讲,而是渗透在一饮一食中的生命关怀。从孔子的俎案到当代的灵堂,这种“未饱的敬意”始终是人性温度的试金石。

一、丧侧之食:礼仪与情感的交融

“食于有丧者之侧”的“侧”,不是物理空间的“旁边”,而是情感场域的“沉浸”。《说文解字》“侧,旁也”,但在丧礼语境中,“侧”意味着进入丧家的悲戚氛围,如同《礼记?檀弓》所言“邻有丧,舂不相;里有殡,不巷歌”——邻里有丧事,舂米时不唱劳动号子,街巷里不传唱歌谣,通过行为节制主动呼应他人的痛苦。孔子“食于其侧”,是在丧礼的饮食场合中,以“未尝饱”的身体语言,参与并放大着丧家的哀痛,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用自己的涟漪呼应原有的波纹。

春秋时期的丧礼饮食,有一套严丝合缝的礼仪规范。《仪礼?士丧礼》记载,丧家在“三日殡”后开始接受宾客馈赠,“有馈食者,拜之;不见则哭;哭,不哀,非也”——接受食物馈赠要拜谢,若馈赠者未见面需哭泣,哭泣不哀伤则不合礼。宾客赴丧宴的基本要求是“食不言,寝不语”(《论语?乡党》),而“未尝饱也”则是更深层的情感表达。《礼记?丧大记》明确“君之丧,子、大夫、公子、众士皆三日不食”,“大夫之丧,主人、室老、子姓皆三日不食”,虽宾客无需如此严苛,但“不饱”是对丧家“不食”的情感呼应,正如《礼记?曲礼》强调“临丧则必有哀色,执绋则必有容”,外在行为必须与内在情感同频共振。

“未尝饱也”的“饱”,在儒家语境中不仅是生理状态,更是情感指标。《说文解字》“饱,厌也”,指饮食满足后的充盈状态。在丧者之侧,“饱”意味着情感的“厌足”,与丧家的“哀不足”形成刺眼的对比;“不饱”则是“哀有余”的外在表现,正如《礼记?中庸》“喜怒哀乐之未,谓之中;而皆中节,谓之和”,孔子的“不饱”是“哀”的“中节”表达——既不过度(如三日不食的自虐),也不欠缺(如饱食如常的冷漠),恰如其分地传递共情。这种“中节”在《仪礼?士丧礼》中体现为“朝夕哭,不辟子卯”,哭丧不因忌日而中断,饮食不因美味而放纵,始终以丧家的情感为核心。

孔子在不同场合的饮食态度,形成鲜明的情感光谱。“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论语?乡党》)体现对日常饮食的讲究——稻米舂得不够精就不食,鱼肉切得不够细就不食,这是对生活的尊重;“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论语?述而》)展现对艺术的沉醉——欣赏《韶》乐三个月,连肉的滋味都忘记了,这是对美的敏感;而“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则凸显对他人痛苦的敏感。这种差异不是矛盾,而是“礼以顺人心为本”(《礼记?丧服四制》)的生动诠释——不同情境下的行为,都以“顺人心”为核心,日常的精细是对生活之“乐”的呼应,丧侧的不饱是对哀痛之“哀”的共情。

二、不忍之心:“未饱”背后的仁学根基

“未尝饱也”的本质,是“不忍人之心”的自然流露。孟子“恻隐之心,仁之端也”(《孟子?公孙丑上》)的论断,正是对这种情感的精准提炼。这种“恻隐”在饮食场景中,表现为无法在他人痛苦时安然饱食——看到丧家粗麻丧服上的泪痕,听到内室传来的呜咽声,食欲会自然衰减,正如《孟子?梁惠王上》“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对生命痛苦的敏感,是“仁”的起点。孔子在季平子的丧宴上,面对黍米饭的清香,先感知到的不是饥饿,而是主人“食不甘味”的哀痛,这种“先他人之忧而忧”的共情,正是“仁”的实践。

孔子的“未饱”,不是刻意的表演,而是“诚于中,形于外”的真实流露。《论语?为政》“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这里的“信”不仅是言语的诚信,更是行为与内心的一致。他在“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时的“不饱”,与“见齐衰者,虽狎,必变;见冕者与瞽者,虽亵,必以貌”(《论语?乡党》)的态度一脉相承——见到穿丧服的人,即使是熟悉的邻人也要改变神色;见到官员与盲人,即使是亲近的朋友也要礼貌相待。这些行为没有功利目的,不是为了获得“仁”的名声,而是“仁心”的自然外显,如同花开叶落般自然而然。

对比“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论语?八佾》)的务实,更能凸显孔子“未饱”的情感纯粹。子贡认为告朔仪式上的活羊只是形式,可省去以节约成本,孔子却说“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强调礼仪的象征意义;而在丧侧“未饱”,则越了礼仪形式,进入情感共鸣的层面——不是为了符合“礼”的条文而“不饱”,而是因“仁心”的触动自然“不饱”,礼只是这种情感的外在规范。就像《礼记?檀弓》中“曾子谓子思曰:‘汲!吾执亲之丧也,水浆不入于口者七日’”,曾子的七日不食或许有过度之嫌,但那份情感的真诚与孔子的“未饱”同出一源。

“不忍之心”的培养,是儒家修身的重要内容。《论语?里仁》“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孔子在丧侧“未饱”,正是“无终食之间违仁”的体现——即使在饮食这短暂时刻,也不违背“仁”的要求。这种修身功夫,让“不忍之心”成为本能,如《礼记?大学》“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对他人痛苦的体恤,是“厚”的体现。子路初学时“好勇力,志伉直”,在孔子的教导下,逐渐学会“临丧则必有哀色”,其转变过程正是“不忍之心”从外在要求内化为内在本能的例证。

三、丧礼文化:“未饱”所处的礼仪生态

春秋时期的丧礼,是维系社会伦理的重要纽带。《礼记?昏义》“夫礼,始于冠,本于昏,重于丧祭”,将丧礼与冠礼、婚礼、祭礼并列为四大礼,且尤为“重”,因其涉及“生死”这一终极命题,能最直接地激人的道德情感。孔子所处的时代,“礼崩乐坏”的浪潮虽已冲击传统,但丧礼的严肃性仍被普遍重视,《左传?隐公元年》“赠死不及尸,吊生不及哀,豫凶事,非礼也”,明确批评吊丧不及时、提前准备凶事等不合时宜的行为,可见丧礼的神圣性仍在人们心中占据重要位置。

丧礼中的饮食环节,承担着“合族”与“示仁”的双重功能。《仪礼?士丧礼》记载,宾客赴丧宴,“兄弟北面,众宾东面”,按亲疏远近排位就坐,饮食中清晰体现“亲亲”伦理;丧家“有疾,饮酒食肉”(《礼记?丧大记》)——若因哀痛过度生病,可破例饮酒食肉以保养身体,宾客“未尝饱也”则体现“仁民”关怀——通过共同的饮食节制,将个体的悲伤转化为群体的共情,如《礼记?大传》“亲亲也,尊尊也,长长也,男女有别,此其不可得与民变革者也”,丧礼饮食正是这些核心伦理的实践场域。

“未饱”是丧礼饮食礼仪的“小节”,却能见微知着显“大义”。《礼记?经解》“恭俭庄敬,《礼》教也”,“未饱”是“恭俭”的具体表现;《论语?学而》“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未饱”是“慎终”的细微体现。与“三年之丧”的大节相比,“未饱”看似微不足道,却如《中庸》“致广大而尽精微”所强调的,在细微处更能见精神——就像《仪礼?乡饮酒礼》中“一献之礼”的繁琐流程,从“谋宾”“戒宾”到“献酬”“旅酬”,每个环节都藏着“和为贵”的深意,“未饱”这一细节也藏着“仁为贵”的内核。

不同等级的丧礼,饮食规范差异显着,更凸显“未饱”的普遍性。天子崩,“七日而殡,七月而葬”,丧宴用“醴酒”“脯醢”,宾客多为诸侯,“未饱”的节制体现在饮酒不酣;诸侯薨,“五日而殡,五月而葬”,丧宴用“酒”“脯”,大夫为宾,“未饱”表现为食肉不多;士丧,“三日而殡,三月而葬”,如《仪礼?士丧礼》所载,用“黍米饭”“腌菜”,士为宾,“未饱”即食量减半。这种等级差异中,“未饱”作为共同原则贯穿始终,说明共情是跨越阶层的人性需求。

战国时期的墨家,对丧礼饮食有截然不同的主张。墨子“节葬”思想认为“厚葬久丧,重为棺椁,多为衣衾,送死若徙,三年哭泣,扶后起,杖后行,耳无闻,目无见,此足以丧天下”(《墨子?节葬》),强烈反对包括饮食节制在内的过度丧礼。但孔子的“未饱”并非“久丧”的极端行为,而是适度的情感表达,与墨家的“节葬”在“反对极端”上有相通之处,只是儒家更重情感共鸣,墨家更重实用理性,这种差异恰如《荀子?解蔽》所言“墨子蔽于用而不知文,孔子仁知且不蔽”。

四、历史回响:“未饱”精神的传承与变异

孟子对“未饱”精神的继承,体现在将个体共情扩展到政治领域。他见“齐宣王不忍牛之觳觫,而易之以羊”(《孟子?梁惠王上》),便肯定其“仁术”——这种对牛的不忍与孔子对丧家的不忍同属“恻隐之心”。孟子进一步提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梁惠王上》),将“未饱”的个体共情升华为“仁政”的治国理念,主张君主应“制民之产”“省刑罚,薄税敛”,其逻辑与“未饱”一致:对他人痛苦的漠视,既是不仁,也是失政。

汉代的郑玄,以经学注解深化“未饱”的礼仪内涵。他在《礼记注》中解读“临丧不饱”时说:“哀戚在中,故不能饱食,此礼之自然也。”强调“未饱”是情感驱动的自然行为,而非强制的礼仪条文。郑玄本人在母亲丧礼中,“庐于墓侧,服终,举孝廉”(《后汉书?郑玄传》),守丧期间“日食一粥”,虽出“未饱”的程度,但其“哀戚在中”的精神与孔子一脉相承。他对“三礼”的注解,使“未饱”的精神通过经典诠释得以系统传承。

唐代的韩愈,在丧礼实践中彰显“未饱”精神。他为侄子韩老成撰写的《祭十二郎文》,开篇即“年、月、日,季父愈闻汝丧之七日,乃能衔哀致诚”,字里行间满是“食不甘味”的哀痛。据《新唐书?韩愈传》记载,他在贞元年间丁母忧,“庐墓三年,不澡饰”,期间“所食唯麦饭、蔬菜”,这种饮食节制虽属守丧者的行为,但其“哀戚”与孔子“未饱”同出一源。韩愈倡导“文以载道”,其文道中便包含对“仁”与“礼”的坚守,“未饱”精神正是这种坚守的体现。

宋代的朱熹,将“未饱”纳入“性即理”的哲学体系。他在《论语集注》中说:“临丧哀,不能甘食,此理之自然,非强为之也。”强调“未饱”是“性理”的自然流露——人性本有“恻隐之心”,“未饱”是这种本性在特定情境下的显现。朱熹在母亲丧礼中,“居丧尽礼,事必躬亲,夜不解带者三年”(《宋史?朱熹传》),饮食上“不饮酒,不食肉”,其行为虽严于孔子的“未饱”,但“理之自然”的精神内核一致。他主持的白鹿洞书院,将“修身之要”列为“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未饱”正是“惩忿窒欲”在丧礼场景的实践。

明代的王阳明,以“心学”重构“未饱”的精神基础。他认为“心即理”,“未饱”不是外在礼仪的约束,而是“良知”的自觉——“见有丧者而心不忍,故未尝饱也,此良知也”(《传习录》)。在龙场驿时,他见“驿卒死,无棺,遂买棺葬之”,并“为文哭之”,其行为与孔子“未饱”精神相通,都是“致良知”的体现。王阳明平定宁王之乱后,遇父丧“乞终丧,不允”,但仍“衰绖视事”(《明史?王守仁传》),在政务中保持哀戚,其“知行合一”在此得到生动诠释:知“哀”则行“不饱”,无需刻意,自然流露。

五、历史人物的“丧侧”实践:“未饱”精神的传承

颜回在丧礼中的表现,堪称“未饱”精神的典范。《孔子家语?颜回》记载,颜回的父亲颜路去世时,家境贫寒,“颜回请具葬器,孔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尽管如此,颜回仍严格遵循丧礼规范,赴丧宴时“未尝饱也”,面对黍米饭只稍作品尝,便放下筷子默默垂。孔子赞其“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论语?雍也》),这份“仁”便包含对丧家哀痛的深切体恤,如《庄子?田子方》所言“颜回坐忘”,其“忘”的是食欲的诱惑,“不忘”的是共情的本能。

司马迁在《史记》中,通过记载他人丧礼间接表达对“未饱”精神的认同。《史记?孔子世家》详载孔子丧礼:“弟子皆服三年。三年心丧毕,相诀而去,则哭,各复尽哀;或复留。唯子赣庐于冢上,凡六年,然后去。”描述弟子们的哀痛时,虽未明言饮食,但“心丧”期间的“食不甘味”可想而知。《史记?伯夷列传》中,伯夷、叔齐饿死于阳山,司马迁“悲伯夷之意,睹轶诗可异焉”,其“悲”与孔子“未饱”同属对他人痛苦的敏感。这种情感共鸣,使《史记》不仅是史书,更是充满“恻隐之心”的人文记录。

范仲淹在母亲丧礼中的“三年不食肉”,是“未饱”的极端表现,却彰显其精神内核。《宋史?范仲淹传》记载,他“母丧,寓居南都,感泣辞母,去之应天府,依戚同文就学”,守丧期间“日食一粥”,同学怜其苦,“以佳肴馈之,公置之,既而悉败”——佳肴因久置而腐败,可见其坚守之严。这种“哀痛”虽出“未饱”的节制,但其“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情怀,或许正源于这种对他人痛苦的深切体会。范仲淹主持的“义庄”,规定“族人有丧,给丧葬钱”,其制度设计中便包含对“慎终”的重视,与“未饱”精神相通。

清代的戴震,以朴学实践“未饱”的实证精神。他在《孟子字义疏证》中说:“理者,情之不爽失也;未有情不得而理得者也。”认为“理”源于“情”,“未饱”正是“情之不爽失”的体现——哀戚之情不爽失,故饮食有节制。戴震在叔父丧礼中,“衰绖持丧,凡丧礼之仪,一准《仪礼》,乡邻皆叹其知礼”(《戴震年谱》),其饮食“每日一饭一菜”,严格践行“未饱”规范。这种将情感与礼仪结合的实践,体现了清代朴学“实事求是”与儒家“以情代理”的融合。

六、“未饱”的现代回响:传统与当下的对话

当代丧礼虽日趋简化,“未饱”精神仍以默契形式存在。殡仪馆的告别仪式上,参与者多“面色凝重,饮食简素”,即使设有答谢宴,也多“食不言”“不劝酒”,与孔子“未尝饱也”的精神相通。江苏苏南的“丧葬宴席”多为“八大碗”,数量少于喜宴的“十大碗”,菜品以“素什锦”“豆腐羹”为主,荤菜仅“红烧肉”一道且量少,体现“饮食节制”;安徽徽州的“丧宴”称“豆腐饭”,主菜是“一品豆腐”,取“清白”之意,辅以“炒青菜”“冬瓜汤”,宾客多“浅尝辄止”,无人追求饱足。

现代殡葬礼仪中的“守灵”习俗,延续了“未饱”的情感逻辑。守灵时,亲友“彻夜不眠”陪伴逝者,饮食多为“简餐”——北方常见“馒头、咸菜、小米粥”,南方多为“米饭、豆腐、青菜”,避免大鱼大肉的油腻。上海的“社区殡葬服务”中,志愿者会提醒家属:“守灵期间饮食宜清淡,不宜过饱,这既是对逝者的尊重,也利于保持清醒陪伴。”这种提醒将传统“未饱”精神转化为现代关怀,使其更易被接受。

不同民族的丧葬饮食习俗,虽形式各异,却共享“未饱”的内核。藏族的“天葬”后,丧家会请亲友喝“酥油茶”,配“糌粑”,量少而简,象征“生死轮回,饮食如常却心有节制”;回族的“殡礼”后,“阿訇带领亲友念‘都阿’,然后吃‘油香’(油炸面食),每人仅一块,不劝食”(《中国回族大辞典》),体现“节哀”与“分享”的结合;苗族的“葬后宴”,用“酸汤鱼”“糯米饭”待客,虽有荤腥,但“席间不笑不闹,每人进食不过三碗”,其节制与孔子“未饱”异曲同工。

现代殡葬改革中,“未饱”精神以新形式延续。网络悼念平台上,网友通过“献花”“点烛”表达哀思,虽无实体饮食,但其“留言多凝重,少嬉闹”的默契,与“未饱”的情感节制相通;环保葬(树葬、海葬)后的追思会,多采用“茶话会”形式,饮品为“清茶”,点心为“素饼干”,体现“简素”原则;“生前预嘱”的推广,鼓励人们“身后事从简”,其“不铺张”的理念,与“未饱”的节制精神一致。

七、心理学视角:“未饱”背后的共情机制

现代心理学的“共情理论”,为“未饱”提供了科学解释。美国心理学家丹尼尔?戈尔曼在《情商》中提出,“共情能力”包含“识别他人情绪”“换位思考”“适当回应”三个层次,孔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完美契合这三层:识别丧家的哀痛情绪,换位思考“若我丧亲,愿人饱食乎”,以“未饱”适当回应,正是高情商的表现。这种能力对人际关系至关重要,正如戈尔曼所言:“共情是所有利他行为的基础。”

神经科学的“镜像神经元”现,揭示了“未饱”的生理基础。1992年,意大利科学家贾科莫?里佐拉蒂在猕猴大脑中现“镜像神经元”——当猕猴观察到人类抓取食物时,其大脑中控制抓取动作的神经元会激活,如同自己在抓取。后续研究表明,人类大脑的“额下回”“顶下小叶”也存在镜像神经元,在观察他人痛苦时会激活,产生类似的情感体验。孔子看到丧家的哀痛,镜像神经元激活,使其产生“感同身受”的哀戚,进而抑制食欲,这或许是“未饱”的生理机制。

展心理学研究显示,“未饱”式的共情能力需后天培养。瑞士心理学家让?皮亚杰的“认知展理论”指出,儿童在7-11岁进入“具体运算阶段”,开始具备“换位思考”能力,此时若通过“角色扮演”(如模拟丧礼场景)进行情感教育,能有效培养共情。这与儒家“不学礼,无以立”的教育理念一致——通过“临丧不饱”等礼仪实践,训练儿童对他人情绪的敏感度,使其从“被动遵循”到“主动共情”。

社会心理学的“群体情绪感染”理论,解释了“未饱”的社会功能。美国学者巴伦?布朗森在《群体情绪》中提出,群体中的情绪会通过“行为模仿”“生理同步”扩散,丧宴上的“未饱”行为,会通过“一人不饱,众人随之”的模仿,使哀戚情绪在群体中扩散,增强凝聚力。这与《礼记?乐记》“乐者,通伦理者也”的观点相通,只是“未饱”以“行为”通伦理,而非“乐”以“声音”通伦理。

八、“未饱”的本质:共情能力的培养路径

“未饱”的本质,是“将心比心”的共情能力在饮食场景的体现。《论语?雍也》“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忠道”,与《论语?颜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恕道”,共同构成儒家“仁道”的核心,“未饱”正是“恕道”的实践:在丧者之侧,自己若处于丧家位置,必不希望宾客饱食如常,故“未尝饱也”。这种“换位思考”看似简单,却是对抗“麻木不仁”的利器。

共情能力的培养,需遵循“小事—习惯—本能”的路径。“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是小事,却能通过重复实践形成“临丧节制”的习惯,最终内化为“不忍之心”的本能,正如《孟子?尽心下》“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共情范围从亲人扩展到民众、万物,“未饱”是“仁民”的起点训练。当代教育中的“服务学习”(如养老院慰问、医院陪护),正是通过类似小事培养共情,与“未饱”的训练逻辑一致。

“未饱”的反面是“共情赤字”,其危害不容忽视。社会学家齐格蒙特?鲍曼在《现代性与大屠杀》中指出,现代社会的“官僚化”容易导致“共情赤字”——通过“分工”“去人性化”,使个体对他人痛苦麻木。这种“共情赤字”与“饱食于丧者之侧”本质相同,都是对他人痛苦的漠视。孔子的“未饱”提醒我们,对他人痛苦的敏感,是人性的底线,也是社会健康的标志。

“未饱”精神对现代社会的启示,在于重建“情感联结”。在“原子化”的现代社会,人们常因“内卷”“竞争”而封闭情感,“未饱”精神倡导的“适度共情”,能帮助人们重建与他人的情感联结。社区互助中,“邻居有难,主动分忧”;网络空间里,“言顾及他人感受”;公共政策上,“兼顾弱势群体需求”,这些实践虽与饮食无关,却与“未饱”的共情内核相通,都是“仁”的现代体现。

九、“未饱”的终极意义:守护人性的温度

“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的终极意义,是守护人性的温度。在工具理性日益膨胀的现代社会,“效率”“利益”常被置于“情感”之上,而“未饱”精神提醒我们:人不是机器,需要情感的共鸣;社会不是市场,需要伦理的维系。就像《礼记?礼运》描绘的“大同”社会,“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这种“不独”的精神,便包含对他人痛苦的体恤——不仅关怀自己的亲人,也能感知陌生人的哀戚。

从孔子的俎案到当代的餐桌,“未饱”精神的传承,是对“仁”的坚守。无论是古代的丧宴还是现代的追悼会,饮食节制的背后,是“把他人当人”的基本态度——承认他人的痛苦与自己的痛苦同样重要,自己的舒适不能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这种态度,是文明的基石,正如《论语?子罕》“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光流逝,礼仪形式会变,但“仁”的温度应如流水般永恒。

“未饱”的留白,是人性应有的体面。孔子的俎案上那碗未吃完的黍米饭,留下的不仅是食物的空隙,更是心灵的空间——为他人的痛苦留出位置,为共情留出余地。这种留白不是缺憾,而是文明的优雅,正如中国书画的“计白当黑”,空白处与墨色同样重要。在今天,我们或许不必刻意“未尝饱也”,但对他人痛苦的敏感与体恤,应如那碗未吃完的黍米饭,永远留有一份未被填满的空间——那是人性应有的留白,是文明应有的温度。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