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金彪听到这话,当场就愣住了。
他瞪着一双牛眼,看看陆沉,又看看他爹,显然没有弄明白陆沉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太全面了?”
他忍不住嚷嚷道:“这算什么问题?难道朝廷派兵过来,不给配军官,让他们自己过来选拔吗?这不正好省了咱们的事?”
省了咱们的事?
这句天真到愚蠢的话,陆沉反问道:“省事?大哥,你觉得,这支军队到了拒狄卫,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又或者是听义父的?”
“废话!”孙金彪想也不想就吼道:“到了咱们的地盘,当然是听爹的!爹是总兵!”
“是吗?”
陆沉扬了扬手里的花名册,指着上面那一串串的名字。
“这支援军,从上到下,所有的军官都配齐了,而他们的粮草,军饷,朝廷自会供给,那我们凭什么指挥他们?”
“他们不是来补充我们的兵力的,他们是来分我们的权的!甚至是来监视我们的!我们打赢了,功劳是他们的,因为主力是他们!我们打输了,责任是我们的,因为我们指挥失误!”
这番话,让孙金彪脸上的兴奋之色全部消失殆尽。
他不是傻子,他只是常年在军中,心思没那么绕,没想明白其中的问题所在。
可陆沉把话挑明到这个份上,他要是再不明白,那他这二十多年就活到狗身上去了!
“他娘的!”
孙金彪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脖子上的青筋也因为愤怒而一根根暴起。
他一把从陆沉手里夺过那本花名册,怒吼道:“这个皇帝老儿!他安的什么心!我们孙家为了给他守这北大门,付出了多少!他竟然还这样对待我们!”
孙林宗一直沉默地看着,直到此刻,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彪子,坐下!这并不奇怪。”
孙林宗浑浊的眼睛扫过自己暴怒的儿子,又看了看眼神冰冷的陆沉,缓缓说道:“在官家的眼里,咱们这些握刀的,对他的威胁太大了。他信不过我们,从来就没信过我们武将!”
“他只信京城里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文官。他觉得武将手握重兵,就是心腹大患,时时刻刻都得防着。我这里,还算好的了,没给我派个监军过来。”
说到监军两个字,孙林宗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要真是派个什么都不懂的太监,或者是个只读过几本兵书的酸秀才,天天在你耳边指手画脚,那才叫真要命!打仗的时候,他比谁都跑得快,抢功的时候,他比谁都钻得狠!打了败仗,第一个把你推出去当替死鬼!”
监军……
陆沉听到这两个字,心里猛地一沉。
怎么会这么像前世的宋朝,他们不就是这么玩的吗?
重文轻武,用文官压制武将,动不动就派个太监当监军,外行指挥内行,最后被北方的铁骑一次又一次地按在地上摩擦,直至灭亡。
还有那个明朝,也是一个德行,厂卫横行,监军遍地。
没想到这段历史竟然在这里,换了一张皮,又重新上演了一遍。
这个大胤,从根子上已经烂了。
他原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只是北狄,可现在看来,背后那把来自自己人的刀,或许比北狄的人更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