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月寝殿。
殿门无声合拢。
李清月广袖轻拂,一道淡青色、水波般的光幕瞬间扩散,无声无息地将整个寝殿笼罩在内,隔绝了内外一切声息。
殿内四角的青铜鹤形灯盏仿佛被无形之力引燃,幽蓝的火焰静静燃烧,将母子二人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绘有浩瀚星图的墙壁上,气氛神秘而凝重。
姜青麟再次展开那份金纸密旨,靠近灯光仔细阅读。
李清月则在雕花紫檀木桌旁坐下,单手支颐,凤眼静静地凝视着儿子专注的侧脸,眸光深邃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金纸上的文字在血脉感应下清晰显现:
青麟吾孙:
朕知你性子跳脱,关了你四年,怕是憋坏了。如今解了你的禁足,倒不是让你撒欢儿去的。
桂州近年龙脉灵气无故枯竭,事态蹊跷。
朕连派三任巡抚,皆无功而返,推说天灾。
天机台遣人密查,亦如石沉大海,回报含糊其辞。
朕疑有邪修作祟,更恐与朝中某些蠹虫暗通款曲。
你既解禁,便替朕走一趟桂州。明面上是奉旨回京述职,暗地里给朕查清此案根由。若遇阻挠、遮掩、甚或威胁——朕许你先斩后奏之权!
记着:
一、动静小些,莫打草惊蛇。
二、若牵涉三品以上官员,即刻密报于朕,不得擅动。
三、自身安危为重!桂州恐已成龙潭虎穴,万事谨慎。
爷爷手书
姜青麟看完,眉头微蹙,将密旨转向母亲:“娘亲请看。”金纸一角,一幅微缩的大齐龙脉节点图显现,其中三处,赫然已变成刺目的血红色,位置正在桂州境内!
“爷爷怀疑桂州官场勾结邪修,损毁龙脉,要我暗中查探。”
李清月目光扫过那三处血红的节点,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冰刃。
她缓缓摩挲着手中温润的青瓷茶杯,声音带着洞悉世事的冷冽:“桂州之事,水恐怕深得很。这两年来,你爷爷派去的巡抚,要么是庸碌之辈无功而返,要么……就是精明强干之人也查不出所以然。这绝非寻常邪修作乱或天灾那么简单。”
她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要么,是背后有通天的人物在撑腰,手眼遮天;要么,是整个桂州官场乃至修行界都已被某种势力渗透掌控,铁板一块,密不透风!但即便如此,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漏。”她看向姜青麟,眼中带着深沉的忧虑,“你此去,绝非易事,凶险异常。”
姜青麟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我明白。只能见机行事,步步为营了。”他话锋一转,带着强烈的好奇与一丝不安看向母亲,“娘亲,您方才说……有要事告知孩儿?是关于……父王的吗?”
寝殿内,青铜鹤灯幽蓝的火苗微微摇曳,在星图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光影,气氛愈发沉凝。
李清月重新执起那杯已微凉的清茶,指尖在冰凉的杯沿上轻轻摩挲,茶汤映着她清冷绝艳却无波无澜的眉眼。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姜青麟几乎以为她不会开口时,那如寒泉般的声音才悠悠响起:“是关于你父王……还有,关于我的秘密。”
姜青麟的呼吸瞬间一滞。
十岁那年,父王姜弘的棺椁入土之时,母亲一身缟素,立于风雪之中,神情平静得近乎冷酷,自始至终,未曾落下一滴泪。
此后七年,“秦王姜弘”四字成了王府中无人敢提的禁忌。
此刻骤然听闻,心中波澜顿起。
这四年来,李清月对他管教之严,近乎苛刻。
读书习字,练功修武,稍有懈怠便是重责。
更严禁他踏足烟花之地,甚至在他十二岁时,不惜耗费功力在他身上种下了一道极其霸道的“元阳锁”!
姜青麟当时既羞愤又疑惑,一个男人被下这种东西是何道理?
后来他才发现,无论面对何等诱惑,他那“小兄弟”都如同沉睡一般毫无反应,着实让他郁闷了许久。
记得母亲当时只冷冷丢下一句:“待你日后成婚之时,自会解开。”他不敢多问,平日除了王府,便只能去外公徐国公的军营,几乎与外界隔绝。
四年前那次私自出征焚粮后,看管更是严密到了极点。
此世没有前世那些消磨时光的玩物,他日常除了埋首书海,便是苦修武学。
更何况母亲本身就是一位深不可测的元婴初期高手,想从她眼皮底下溜出去,难如登天。
若非他拥有二世为人的成熟心智,被如此严苛管束,不生叛逆之心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有时也暗自疑惑,母亲出身并非显赫的修行大族,为何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骇人的修为?
元婴高手,即便是在大齐,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修士境界分初期、中期、后期、巅峰)。
他如今十七岁,修为已达筑基中期,放眼整个大齐年轻一代,已是顶尖的天才人物,若在江湖,足以登上那令人瞩目的“潜龙榜”。
李清月清冷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十八年前,我嫁入王府时,与你父王……素未谋面。”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大婚次日,边关八百里加急,清兵大举犯境。你父王与你大伯……也就是已故的太子,临危受命,率军出征。那一战,惨烈异常,他们二人浴血拼杀两年有余,才将清兵击退。班师回朝时,你父王已是伤痕累累……”
姜青麟怔住。他从未想过,父母之间,竟是从这样的疏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