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沈家庄园的飞檐上。
布逸云靠在回廊的朱漆柱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腰间的玉佩——那是沈梦雪以前随手丢给他的,说是“看着碍眼”。
他站的位置离沈梦雪的房间隔着三扇雕花门,以前总被她隔着窗骂“滚远点”,如今倒成了他守夜时的习惯。
月光从雕花窗棂漏下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他听见“哐当”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在拖动,立刻警觉地直起身。
就见沈梦雪拖着个比她还高的银色行李箱,正费力地往门口挪。
卷乱糟糟地贴在汗湿的额角,紫色的眼睛在夜里亮得像两颗倔强的星。
行李箱的滚轮磕在门槛上,她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毯上。
“梦雪姐,你干什么去?”布逸云几步冲过去,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慌。
沈梦雪气鼓鼓地甩开他的手,脸颊鼓得像只河豚:“我要离家出走!”
“啊?”他连忙去抢行李箱的拉杆,“不行!快回去睡觉!”
“放开我!”
沈梦雪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甲在他手背上掐出几道红痕,“他不让我出去玩,还凶我!我不待了!”
两人正拉扯着,沈磊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他穿着件月白锦袍,墨松松地挽着,黄色的瞳孔在夜里冷得像冰:“沈梦雪,你闹够了没有?”
这声训斥带着惯有的威压,布逸云下意识地松了手。
可沈梦雪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突然尖叫起来:“我就不!我就要走!”她抬脚去踹行李箱,银色的箱体撞在墙上,出刺耳的响。
“反了你了!”沈磊的声音又沉了几分,快步走上前就要去拉她。
“别碰她!”一个洪亮的声音插进来。
江明远穿着件松垮的睡袍,趿着拖鞋从隔壁院子跑过来,睡眼惺忪的脸上满是不悦,“怎么了这是?大半夜的吵什么?”
沈梦雪像是见了救星,猛地挣开沈磊的手,扑进江明远怀里,肩膀一抽一抽地哭起来:“江叔叔……爸爸坏……他不让我走……还骂我……”
江明远愣了愣,随即抬手拍着她的背,眼神像刀子似的剜向沈磊:“多大点事,跟孩子较什么劲?”
他低头时,声音又软得像,“乖,不哭了啊,江叔叔带你吃草莓蛋糕去,现做的那种。”
沈梦雪把脸埋在他颈窝,闷闷地哼了一声,眼泪却还在往下掉,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沈磊站在原地,月白锦袍的下摆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动,黄色的瞳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布逸云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又看了看沈磊紧绷的侧脸,悄悄把那只银色行李箱往角落里推了推。
夜色依旧浓重,只是回廊里的火药味,渐渐被草莓蛋糕的甜香冲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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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的暖灯像块融化的黄油,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长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