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漩涡的中心,就是她的四哥,沈烬渊。
沈梦雪站在房间中央转了个圈,目光扫过这极简到近乎空旷的黑白色调,心里暗忖:
比起沈家主宅里那座能装下小半个花园的卧室,这里确实紧凑得多,连衣帽间都只有沈家的万分之一大。
可她真正惊讶的,是四哥竟在外面藏着这样一处私密地——他在沈家的别墅虽也带着冷硬气场,却总被家族的烟火气裹着,而这里,纯粹得像他藏起来的另一面,从没人窥见。
她不敢动墙面的颜色,甚至不敢换窗帘,只是望着空荡荡的衣柜和梳妆台,忽然心念一动。
左手腕上的空间手镯闪过一丝微光,下一秒,各式衣物便如流水般涌了出来,在空中划过弧线,稳稳落在沙、地毯上,瞬间堆成了小山。
全是她的东西。
有雪纺材质的淡紫色长裙,裙摆绣着银线缠枝莲,风一吹就能扬起细碎的光;
有黑色皮质机车夹克,袖口别着银色铆钉,配着同系列短裤,是她偶尔想耍酷时穿的;
还有藕粉色的针织开衫,软糯得像团棉花,袖口堆着三层蕾丝边。
更多的是裙子,及踝的、过膝的、短的,缎面的光泽、纱质的朦胧、牛仔的硬朗,颜色从雾蓝、鹅黄到茱萸粉,像把春天的调色盘全搬了过来,在这片冷黑里炸开细碎的暖意。
鞋子也跟着涌出来,高跟鞋占了大半——细跟的、粗跟的、镶水钻的、缀珍珠的,黑色漆皮款能映出人影,裸粉色麂皮款温柔得像块云朵。
还有几双白色帆布鞋和马丁靴,是她练轻功时穿的,鞋边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草屑。
最后出来的是饰,项链、耳环、手镯堆在梳妆台上,紫宝石的吊坠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珍珠手链串得圆润饱满,还有几枚造型夸张的金属戒指,是她配皮衣时戴的。
这些东西在沈家时被分门别类收在十几个饰盒里,此刻一股脑铺开,倒显出几分鲜活的凌乱。
她指挥着随后赶来的伶儿:“把裙子挂在左边的旋转架上,上衣和裤子分开放,鞋子按颜色摆进鞋柜最下层。”
伶儿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不一会儿,原本冷硬的衣帽间就被衬得活泛起来。
挂着的长裙垂落如流动的彩虹,叠好的针织衫堆成柔软的小山,连鞋柜都因为那些色彩各异的高跟鞋,透出几分俏皮。
梳妆台的一角,她特意放了支玉簪,簪头雕着朵小小的白梅,是母亲留下的旧物,在一堆亮闪闪的饰里,反倒显出别样的温润。
沈梦雪看着被自己的东西填满的房间,心里那点对陌生环境的局促渐渐散了。
这里依旧是四哥的地盘,黑得像化不开的墨,但因为这些带着她气息的衣物饰,倒像是在冰原上搭了个小小的暖棚,让她能喘口气了。
她拿起那支玉簪,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簪身,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给她梳头的样子。那时母亲总说:“女孩子家,总要有点自己喜欢的颜色才好。”
现在想来,或许她不敢把墙涂成白色,却偏要把这些斑斓的衣物摆满房间,也是在偷偷守着这点念想吧。
沈烬渊推门进来时,黑色短靴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像一道影子滑入房间。
他的目光扫过被衣物填满的角落,从那件淡紫色雪纺长裙,到堆在沙上的藕粉色针织衫,再到梳妆台上闪着光的紫宝石吊坠——这些鲜活的色彩像泼墨画里不慎滴入的颜料,在纯黑的底色上晕开细碎的暖。
他没说话,薄唇紧抿着,眼神却没什么冷意,只是平静地掠过那些还垂落在床尾的裙子。
沈梦雪正想让伶儿快点挂起来,就见四哥迈开长腿走了过去。
他伸出手,指尖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
平日里握惯了剑柄和方向盘的手,此刻竟异常轻柔地拎起一条月白色的及膝裙,抖开裙摆时,裙上绣的银线缠枝莲在灯光下泛出细光。
他转身走向衣帽间的空架,动作耐心得不像他——先将长裙挂在最上层的横杆,衣架滑入轨道时出轻微的声响;
再拿起旁边那件黑色皮质机车夹克,顺手理了理袖口的铆钉,挂在下层的挂钩上;
连那双沾了草屑的白色帆布鞋,都被他弯腰拾起,鞋底朝里摆在鞋柜旁。
沈梦雪和伶儿都看愣了,空气里只剩下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倒是自来熟。”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听不出情绪,目光转向一旁的伶儿。
伶儿连忙躬身:“回四少爷,其他人去隔壁房间和楼下准备了,等会儿就过来。”
沈烬渊“嗯”了一声,视线转回到沈梦雪身上。
她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长垂在肩头,白色露肩上衣的荷叶边因为惊讶微微起伏。
他忽然抬手,掌心覆在她的顶,轻轻揉了揉。
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穿过柔顺的丝,动作不算轻,却也绝不粗鲁,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沈梦雪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紫色眼眸里闪过一丝错愕,又很快被某种柔软的情绪取代。
“乖。”他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丝的顺滑触感,嘴角似乎极淡地勾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转身往外走时,他的黑色衬衫衣角扫过衣架,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那件月白色长裙的裙摆,像只振翅欲飞的蝶。
沈梦雪摸着自己的头,那里还留着四哥掌心的温度。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三哥也总爱揉她的头,大哥会在她背完书后轻轻拍她的头顶,连布思瑰偶尔也会在她笑的时候,伸手胡乱揉一把。
不管是家人还是朋友,都爱用这种方式,笨拙地表达着他们的在意。
伶儿在一旁偷偷笑了,小声道:“四少爷好像……也没那么吓人。”
沈梦雪望着四哥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轻轻“嗯”了一声,眼底的紫色像被温水浸过,软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