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二婶瞧出了她的惶惶不安,这几天特意开着那辆墨色的宾利过来。
清晨的阳光刚漫过雕花栏杆,宾利的引擎在门外低低一声嗡鸣,沈梦雪就抓着书包快步跑出去,拉开车门坐进柔软的真皮座椅时,指尖还在微微颤,直到闻到车厢里淡淡的雪松香氛,才敢悄悄吁出一口气。
傍晚放学,宾利早已停在学校对面的香樟树下,黑色车身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二婶笑着递过一杯热牛奶,车轮碾过柏油路面的平稳触感,成了她这几天最踏实的依靠。
过了几天,沈梦雪在书房打翻了大哥最珍爱的一套古董茶具,青瓷碎片溅在地毯上的瞬间,她就知道自己闯了祸。
大哥的怒火来得又快又猛,戒尺落在掌心时带着钻心的疼,她咬着唇不敢哭出声,直到听见那句“这个月零花钱全扣了”,眼泪才啪嗒掉在地板上。
夜里躺在床上,她翻出藏在枕头下的杂志,指尖一遍遍摩挲着那页广告——限量款的星黛露玩偶,裙摆镶着细碎的水钻,在灯光下像落了片银河。
店员说全市只剩最后一只,她原本算着零花钱刚好够,现在却只能盯着图片呆,心里像被猫爪挠着,又痒又急。
犹豫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沈梦雪攥着衣角站在了沈磊的房门口。
门板是厚重的胡桃木,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翻动文件的沙沙声。
她在门口站了许久,皮鞋尖反复蹭着地毯的纹路,直到手心沁出薄汗,才终于鼓起勇气,用指尖轻轻敲了三下。
“进。”
里面传来的声音没什么温度,沈梦雪推开门时,看见沈磊正坐在黑檀木书桌后看平板,金丝眼镜滑在鼻梁上,镜片反射着冷光。
她捏着杂志的边角走到桌前,声音细得像蚊子哼:“爸爸……我想跟你说件事。”
沈磊抬眼扫了她一下,目光落在她攥得白的指关节上,没说话,只微微扬了扬下巴。
沈梦雪把杂志往桌上推了推,指尖还在颤,广告页上的星黛露笑得灿烂,衬得她的声音更显底气不足:“就……就是这个娃娃,是限量的,我特别想要。”
空气静了几秒,只有窗外的风卷着梧桐叶沙沙响。
沈磊的视线从平板上移开,落在杂志那页,又慢慢抬起来,目光掠过她还带着红痕的手背——那是前几天被大哥打的地方,此刻在白衬衫袖口下若隐若现。
他没立刻说话,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节奏不紧不慢,却像敲在沈梦雪的心尖上。
她紧张得咽了口唾沫,垂下眼盯着自己的鞋尖,锃亮的小皮鞋上沾着点灰尘,是早上出门时不小心蹭到的。
“想要?”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前几天柔和了些,却依旧带着点疏离的冷意。
沈梦雪赶紧点头,头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嗯!就最后一个了,店员说再不去就没了……”
话说到一半又卡住,想起自己零花钱被没收的事,脸颊微微烫,“我知道我最近惹事了,可是……”
她没敢说下去,只偷偷抬眼瞄他。
沈磊正看着她,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看不清情绪,却没了前几天那种拒人千里的冰寒。
他忽然拿起桌上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把手机揣回西装内袋,起身时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出一声轻响。
“走吧。”他丢下两个字,率先往门口走。
沈梦雪愣了愣,反应过来时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亮的星星,赶紧抓起杂志追上去,脚步轻快得差点绊倒自己:“去哪?去买娃娃吗?”
沈磊没回头,只从喉咙里嗯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波澜,可沈梦雪却莫名觉得,走廊里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冷寂,好像悄悄散了点。
“爸爸最好了!”沈梦雪猛地拔高声音,尾音里裹着藏不住的雀跃,像颗刚剥开的糖,甜得脆。
她几步蹿到沈磊身侧,小皮鞋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敲出轻快的节奏,马尾辫随着蹦跳的动作左右甩动,尾的粉色蝴蝶结晃得人眼晕。
刚才还攥得皱巴巴的杂志被她举在手里,广告页上的星黛露仿佛也跟着笑起来。
她一会儿跑到沈磊前面,转过身倒退着走,仰着小脸看他,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盛着细碎的光;
一会儿又绕到他身后,伸手想去拽他西装的衣角,指尖刚要碰到布料,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缩了回去,只敢亦步亦趋地跟着,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儿歌。
沈磊脚步没停,耳廓却悄悄染上点薄红。
他偏过头看了眼身边雀跃得像只小麻雀的身影,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软了些,喉结轻轻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抬手理了理袖口,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半拍,刚好能让身后的小尾巴稳稳跟上。
车库里,黑色迈巴赫的车门被司机恭敬拉开。
沈梦雪先一步钻进去,柔软的真皮座椅陷下小小的一块,她扭头扒着车窗看沈磊坐进来,脸上的笑就没断过,连带着车厢里那股清冷的雪松香,似乎都染上了点甜丝丝的味道。